“邵夫人,那是……”史知州心惊胆战,总担心那是什么了不起的罪证,会拖累到自己。
田幼薇扶额叹息:“大人放心,不管有什么,外子都会一力承担,绝不会拖累到各位。”
虽是这样说,史知州到底不能安心,再问,田幼薇便露出痛苦之色,要叫请大夫。
他只好怏怏地带着下属离开,一路上默默地将阿九臭骂了无数次。
一时间,明州府官场上的人都惶恐起来。
纵然他们认为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谋逆之类的事,但搁不住尚国公要找茬啊。
张成将外头的情况反馈给田幼薇:“就连富商和番商们都开始乱了,到处打听提举大人到底犯了什么事,是怎么得罪的尚国公。”
田幼薇笑了:“看来人人都知道咱家是得罪了尚国公。”
谢氏脚软眼花:“阿薇,那是什么账簿,要不要紧?”
田幼薇道:“当然要紧了,非常要紧。”
那是皇帝的私库交由邵璟打理,财物收支的明细账簿,因为要掩人耳目,有些地方故意写得模糊。
乍一看,就是大笔的财富进进出出,而且这钱往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阿九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搜刮钱财的机会,只要他顺着藤去摸瓜,总能摸到皇帝的头上。
那时就好玩了。
田幼薇想着都觉得刺激。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风平浪静,家宅安宁,再无人过来找寻麻烦。
只有明州府衙的钱推官带人过来几趟,询问有关如意的事,又私底下卖了个人情给田幼薇,告诉她如意的死是凶杀,身上的东西全被搜刮光了,仵作已经验好了尸,明天就能把尸体领出来安埋。
田幼薇心伤,不敢过多去想这事儿,便将此事交给谢氏和马恩东处置,只叫他们别委屈了如意。
给如意收拾时,谢氏和喜眉都没忍住掉了泪,马恩东也哭了,将整坛的美酒洒在如意灵前,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悄悄话。
吴七爷过来了一趟,给如意送了祭品,告诉田幼薇,阿九这些天都在打听邵璟与什么人有过生意往来,叫她小心防范。
第三天,穆冲和方氏大包小裹地赶了来,说是奉了穆老夫人和穆二先生夫妇之命,前来照料安抚田幼薇母子,怕她东想西想吓坏自己,邵璟虽然幽禁在家,却一切安好。
田幼薇颇感动,患难见真情,这种时候穆家派出长子长媳到明州照料她和曦哥,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
谢氏和田父也这样想,一家子把穆冲和方氏当成贵客供起来,穆冲和方氏反而不自在。
穆冲拉着田父说了许久,总算得到承诺不把他当客人看待。
方氏则是发现谢氏和喜眉把家务打理得极好,便不插手家务事了,而是把照料田幼薇和曦哥的事儿接了过去,对照着临行前穆老夫人给的安胎食谱,亲自守着厨娘给田幼薇做吃的。
双方都是讲理的和气人,又懂得分寸,相处得极和谐。
又过了六七天,阿九离开,想来是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而原来史知州等人商量好集资送他的贵重礼物,终究是没能得到。
阿九走后的第二天就是元宵节,明州城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田幼薇身上轻松了许多,也不敢大意,只叫人将门户紧闭,无事不许外出。
外头爆竹烟花声声,半边天空被灯海照得通明透亮,人声笑声鼎沸,曦哥趴在窗边撅着小胖屁股、伸长脖子往外看,却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十分委屈的哼哼。
田幼薇见他可怜,便让老周头往墙边搭了梯子,抱他上去看热闹。
曦哥看了一会儿就失了兴致,理由是能看不能摸,没意思,不如不看。
一家子被这小人儿逗得开心极了,穆冲戳着笨笨的手指,给他做了一盏极丑的兔子花灯,田父又寻了半截蜡烛放在里头,让他挑着玩。
田幼薇念叨:“你们这样宠着他,小人儿不懂事不能玩火,不小心失火怎么办?”
“我看着他!”白师傅自告奋勇,看向曦哥的眼神里充满了疼爱和欢喜。
方氏也道:“一年就乐那么一回,有大人看着就行,这孩子够乖了,别吓唬他。”
田幼薇没话说了,索性睡觉,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过日子嘛,能笑就一定不能哭。
元宵节后的第二天早上,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是邵璟在京中的总管罗小满。
罗小满风尘仆仆,气色却好,眉眼中满是喜气,见着田幼薇就给她行了个大礼:“嫂子,兄弟给您拜年,也向您道喜!”
田幼薇见着罗小满这样,心中大定:“快起来坐,是什么喜事啊?”
罗小满背转身,从贴身的地方取了一封书信递给她:“是大哥写给您的。”
邵璟的字一如平常,风骨遒劲,落笔极稳,说的都是京中近来发生的事。
第一件事,说的是海匪头子花青红。
郎戈把人押解入京之后,当天小羊就入宫密奏了皇帝,把花青红秘密关押起来审讯。
花青红被收押之后,周家人坐不住了,上蹿下跳到处打听想捞人,然而这次皇帝的决心很大,把人看得极紧,水泼不进。
花青红最终是招了,说是收买他诱杀田幼薇的人是朝中权贵,具体名字他不知道,但晓得对方非常厉害,父子一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皇帝也不能不听这对父子的话。
还表达了他和众海匪对邵璟的恨,双方怎么斗法,邵璟怎么害得他们没饭吃,都被他供述了一遍。
田幼薇看得笑了,这个花青红挺有意思的。
这份供词,相当于换个角度向皇帝证明邵璟一心为公的清白和勤勉,更是直白地将买凶杀人者指向了周家。
不知今上听到“皇帝也不能不听这对父子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光是想想就很好玩。
第二件事,说的是周袅袅。
梁家始终对梁三爷的死耿耿于怀,不肯放过周袅袅,虽然没有证据,却一直在努力寻找有关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