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这些之后,我竟然发现,我没有那么恨他了。宽恕,是非常难的东西,放下心头爱,也就可以放下了心头的恨,饶如了别人,其实也就等于不再和自己死磕。
到底哭是比较消耗体力的,尽管已经睡了一觉,但此刻的我感到饥肠辘辘。时间已经是夜晚的十一点钟,我收到了张小盒发来的消息。她问我有没有睡着,明天她就回上海了,问我还要在这里待几天。我告诉她我已经买了明天的机票,她说好不容易来到北京怎么不和男朋友多呆几天,我说,我下午分手了。
隔了半分钟,她问我在哪儿,让我把位置发给她,我发给她位置之后,她说,我们距离没有一千米,让我告诉她酒店名,她过来找我。
二十分钟后,张小盒按响了我房间的门铃。来到北京,我举目无亲,此刻见到了张小盒像是看到了多年的故交一样,我委屈地叫了一声“盒子”,张小盒双臂伸开,说,抱一下吧。
我和她拥抱了一下,忽地闪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说,其实我该安慰你的,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成了同病相怜的人了。
我知道,张小盒是来北京同她的男朋友分手的,她同样是相恋多年不易,在他们的爱情走到终点的时候,没有谁对谁错。这世上最好的长情是陪伴,可是,不管怎样的原因,遥遥无期的等待最终大都是苦涩结局,譬如,张小盒和她的男朋友;譬如,我和李小白。
“走,我带你到北京夜晚最繁华的地方去。”张小盒招招手,带着我下楼。
我们从东直门坐上车,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终于到了张小盒说的北京夜晚繁华的地方——三里屯酒吧街。
张小盒说的没错,在人声嘈杂的地方,到灯光摇曳的场合里去,可以让人的痛不会那么明显。我们随便找了个酒吧,侍应生走了过来,张小盒问我喝什么酒,我说,我想来碗炒面。
十分钟后,我成了这个酒吧里唯一一个吃着热气腾腾炒面的人。吃完炒面,终于有了精神,方才环顾了一下这个酒吧。酒吧七彩交错的灯光绽放着满目琳琅,舞池中央四个人组成的小乐队卖力地歌唱,主唱是个抱着吉他的年轻胖子,挽起道姑发髻,穿着时髦的镂空衣装,又蹦又跳的唱着不知名的英文歌曲。我对张小盒说,你瞧那个胖子,他每天唱唱跳跳的,但还是一个胖子。
张小盒笑着递过来一支香槟,高脚杯里的香槟颜色香艳,我抿了一口,入口潋滟。我说,盒子,你和你男朋友怎样了。
张小盒说,我下午的时候去探视了他,他瘦了,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等他出来,他想好好抱抱我,他还说,他欠了我一个拥抱。
我无法想象,张小盒如果在这个场景下跟她的男朋友提出来分手该会是怎样,看着张小盒满目萧索的样子,乱发遮住了她的脸颊,那样子实在让人心疼。我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张小盒捋了一下头发,浅笑一声,说,我这次回上海准备辞职了,然后回来北京工作。
我惊愕地张大嘴巴,这一刻,我明白,原来,张小盒并没有提出分手。她说,爱一个人,是怎样的距离都没法阻隔的,不管到什么时候,心与心都会连在一起。等我回北京之后,我就可以守着他了。我今天听监狱里的警官跟我说了,我男朋友情况不错,家人正在帮他申请监外执行,或许过段时间他就能出来了吧。
我和张小盒碰了碰杯子,我替她开心,真的替她开心。同样的等待里,张小盒可以等来云开雾散,米糊糊可以等来开花结果,而我,我呢?
我一阵怅然,莫名悲哀。
手机在裤兜里又震动了起来,我掏出来看了一下,仍然是方与打过来的。这么晚还打过来,或许是有什么事情吧。我对张小盒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我走到门外接通了方与的电话,我说,方与,你有什么事情么。
方与说,猴妮儿,你还好吗?
我猜的没错,他果然又要再一次剥开我刚刚凝固的伤口,剥开就剥开吧,剥开一千次一万次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麻木了就不会疼了。我说,又是静娴跟你说的吧,静娴这个大喇叭筒子,我回去得好好修理修理她。
方与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说,在北京啊。
方与说,你能把你的位置发给我一下么。
我说,发给你有什么用,你难道还能过来咋地。
方与顿了顿,说,我已经到北京了,刚下的高铁。
一股电流从脚下直冲进了脑子里,我说不出话来,大傻子,他竟然来了北京。我说,半夜里不带逗我玩儿的,姐姐可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当然,我明白,方与不会开这种玩笑,他更不会在我的伤口撒盐,不会给我雪上加霜。但这样足以让我感到意外,方与又确切地告诉我,他真的来了,我问他要不要去车站接他,他说不必,只要给他位置,他就能找到。
四十分钟后,他果然找到了我,傻傻的方与有时候真算得上是一个奇葩。但此刻我是温暖的,是那种从脚底心温暖到头顶的感觉。
“你还好吧?”方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看了我一遍,说,“我昨天给你打了许多电话你都不接,可吓死我了。”
我黯淡地说,呶,你看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方与伸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他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将他拉进了酒吧里,带他见了张小盒。我苦笑着对张小盒说,怎么样,这哥们儿仗义吧,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得知我分手,专程从上海过来与我们一起庆祝的方与了。
张小盒看了一眼方与,说,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女孩子傻,却没有想到,如今还有男人也是这般的傻。
我退了机票,我们三个人玩到了凌晨两点多钟,我们最后决定,等睡个好觉,第二天下午乘高铁回去。
张小盒回她下榻的酒店去了,我带着方与去了我所在的酒店。我让方与掏出身份证,准备给他再开一间房,但此刻,前台迎宾却告诉我说“客满”,我说,那把我开的那间也退了吧,我们再重新去找个酒店。
前台迎宾说,这个时候,恐怕你在附近也找不到空着的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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