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在纷飞飘落,洒在广阔的烂地上。
烂泥塘北部以外的这片荒野,参加竞速赛的车辆洪流已经准备就绪,引擎轰鸣声冲天而起,还有人们狂热的呼喊声、高亢的歌唱声。
如果从天空望下去,密密麻麻的各种车子像在雪地横生的野草。
烂泥佬、货运佬、荒野的野狗们、各区的街狗们,在这天齐聚一堂,各种颜色鲜艳的发型与服饰把白色的大雪也映得炫丽。
“准备好了,全部解掉安全带。”
洪流中的一辆黑色重装越野车里,洛娜坐在驾驶座,叼着香烟,双手握着方向盘。
“报告洛队长,已经解除。”顾禾坐在副驾,没有系安全带,手上握着保温杯。
车内的后排座位,酒井花青,潘多拉和索菲娅都在,潘多拉的脑内还有着从心网下线来的星光,保温杯突然震动着大叫:“一车子的杯杯!”
“等会听我口令,把你的保温杯当炸弹扔掉。”洛娜说。
“好的,洛队长。”顾禾点头。
在越野车的旁边,有一辆连夜加以改造和涂鸦的装甲车,醉醺醺的酒井修吉负责开车,拳佬从车顶舱口探出身子,弹着电吉它,并操纵着炮台。
还有老爷车地盘的一众垃圾战车,车喇叭都在发出咆哮,车员们狂呼大叫。
林赛,鹿九,鹿七和老爷车真桐在其中的一辆战车,林赛负责开车。
他们这些车子互相之间有无线电通讯,准备在比赛中进行配合。这个竞速赛比的不只是速度,更是车子的碰撞,车队配合是很重要的。
“好多车啊。”酒井花青透过车窗看着周围,不由得紧张地说。
“我以前在荒野参加过这种飙车。”星光很兴奋,“但这么热闹真不多见。”
“我以前……”索菲娅正要说,又停着话语。
她以前有出席过盖斯博因主办的各种赛车大赛,都是坐在观众席高台贵宾座,一边与旁人笑谈,一边欣赏那些车手的极速表演。
而像现在这样,身处于赛车洪流之内,当然是第一次。
而且,这么多奇形怪状的车子,有的说是破铜烂铁都赏脸了,就一垃圾车壳。
不过她能看到的每个车手,都在大笑大叫,有那些赛车大赛见不到的热烈与疯狂。
时间越来越靠近早上八点正了,预定的赛事发车时间。
四处的呼喊声越发高昂,车内的无线电对讲器传出老爷车的话声:“大家准备。”
这个赛事没有规则,排位向来乱糟糟的,也从来不会真的到点才开赛。
砰轰!
突然,索菲娅听到一声爆炸巨响,像是有大炮开火,旁边的酒井花青吓得缩了缩肩膀,这片荒野的车辆顿时争相开动起来,比赛开始了!
车辆的洪流在大雪中流动,向着南面烂泥塘的方向,轰轰隆隆。
“给我点上烟。”洛娜猛地一踩油门,大牛牛的巨轮全速转动,溅起雪花泥渣。
老爷车车队位于洪流中间的位置,这个比赛前面的位置不一定就好,原因是什么他们马上就亲眼看到,这才刚刚开赛,无数战车的枪炮就疯乱地倾泄出来。
一些驶在前面的车辆被打得火花四溅,也有一些车辆被后车追尾冲撞。
车子摇晃,打摆,翻侧,人们大喊,鬼叫,呼啸。
他们就像朝圣者,像摇滚演唱会呐喊的人,像奔牛节追逐牛群的人。
顾禾心脏都有点缩,但是热血又在燃烧。
与此同时,老爷车车队的一众战车、装甲车全都开动了,一起带着大地沸腾。
在满是粗话涂鸦的装甲车上,拳佬猛力地弹着电吉它,癫狂地吼唱:
“装什么装,装什么装,这里没有隐藏
“慌什么慌,慌什么慌,我们有大膀胱
“冲撞冲撞冲撞,发狂发狂发狂
“荣誉或者死亡,烂泥塘就是天堂!”
嘭砰,嘭砰,嘭砰!
车辆撞击声正在到处响起,不管是被撞得熄火的、侧翻在地的,这些垃圾战车都传出车手们的狂笑声,有人从车门爬出来抓紧把车子推正乃至维修。
嘭砰!装甲车这时也撞翻了一辆垃圾战车,车队其它战车纷纷都按捺不住。
“坐稳了。”洛娜怎么肯输,猛踩油门打着方向盘,“大牛牛,给我撞!”
车内众人的神经顿时有点绷起,越野车速度飙升,向着前面挡路的一辆还算不错的荒野战车冲去,嘭砰!
巨兽利齿般的车头挡板噬进荒野战车的后尾里,一下把它撞凹一大块,继而撞飞。
那辆战车里的几个车员一通惊呼,却无法控制去势,车子一下翻砸在地上。
而大牛牛已经在继续往前面冲去,连着撞中四五辆不同造型的车子,撞开一条路。
“嘭嘭嘭,开车就要遵守交通规则,不遵守的王八蛋都去死!”它吼道。
“哈哈。”洛娜连连地摆动方向盘,避过周围几辆车子的冲撞,其中一辆是酒井修吉开的装甲车,她对着车外竖了一下中指,又加速冲去。
星光用潘多拉的身体挥着拳,“洛娜姐姐,还得是你!”
疯的,疯的,这些人真是疯的……索菲娅心里嘀咕着,都是些疯狗啊。
什么参数有什么用,真的就是不需要,不是那回事。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好刺激。
那些赛车大赛,没错,像这些疯狗说的,那就是一群装腔作势的混蛋。
“呼呼……”酒井花青微喘着气,回头从后车窗看着那些被撞翻的车辆,紧张刺激的同时也有点担心,“不知道有没有死人。”
她看到有人撞得头破血流了。
老爷车跟他们说过参赛的多数是超凡者,一般的翻车都没有问题,还有人能从炸车活下来的,不过每年都有死人,挂掉十个八个的。
“这是大家的舞台啊。”顾禾说道,现在是理解的了,“大家的真实。”
“禾桑你说得对,我也要鼓起劲……”酒井花青点点头,“冲撞!努力!”
“我们是要努力创造一个更大的、更好的舞台。”顾禾又回头对她说。
“没错。”酒井花青笑着点头。
嘭隆!!突然,又一下剧烈的冲撞,整辆越野车几乎侧翻。
洛娜说道:“我真他妈听不惯,花青,你没有发现吗,你一直就在说没错没错。”
“啊?”酒井花青想要反驳但好像又,只好讪讪道:“但禾桑说的真没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嘴笨,禾桑总能把我想说的话表达出来。”
“你不是嘴笨,是没有自己的主意。”洛娜呵了声,“没错吧?”
“我……”酒井花青语塞着了,“其实……”
“呃。”顾禾见车内忽然气氛紧张,也就调解道:“司机专心开车,其他人不要跟司机讲话!在这样的比赛里,分神很危险的啊……妈耶!”
大牛牛就要撞向一辆大货车的车尾,就算它是奇物,也撞不过那样的大车吧。
他急忙释出血肉触手,把车子拉飞了起来,越野车在大货车的货厢上超速驶过,凌空飞越了一段路,又重新落回地面。
“花青,多说一些不是。”洛娜继续摆方向盘,“多说关你什么事,我他妈不在乎,你算老几,我是你爹,去你妈的,撞死你!”
“那你现在不是给我出主意吗?”酒井花青小声嘀咕了句。
“所以让你骂我啊。”洛娜说,“你倒是骂啊。”
见花青姐姐望了望来,星光无奈地摊手,手背是肉,手心也是肉。
两个姐姐都是她的恩人,是她拼了命去守护的人,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索菲娅伸手去戳了戳顾禾的后背,小声地说:“潘神,潘神,好可怕啊你女朋友……”
“你算……”酒井花青鼓着劲就要骂,但最后还是叹出一口气,她能骂别人的,当然了,哪有街鼠街狗不骂人的,你算个牛子这种话算个牛子。
但洛娜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洛娜是什么人、什么心地,她还不清楚么。
而且说真的,她从小就有点怕洛娜。
“我就是觉得,你需要疯上一场。”洛娜说,“就今天吧,星光,给她一点酒。”
“哦。”星光从后座边拿过一瓶烂泥酒递给酒井花青,“花青姐姐?”
猛然间,越野车又再度加速,他们都停下话语,除了洛娜,纷纷有点瞪目。
货运铁路就在前面了,从西面地平线一直延伸到东面地平线,此时西边那头有一列巨型的货运列车在呼隆而过,轨道发出叽叽的摩擦声响。
但竞速赛车群洪流没有停顿,车手们的呼喊声反而更狂热了。
之所以把比赛时间定在这个点数,要的就是这列货运列车。
不过他们今天也不是要去打银行狗的,今天有别的乐子。
“去他妈!”洛娜一声大叫,大牛牛当然没有停下,以最大速争着冲过去。
顾禾望着那高速奔来的列车,这要是被撞中了,可能就真得上天堂了啊。
他双手释出更多的血丝线,做好各种准备。
酒井花青正接过酒瓶,拧开瓶盖,咕咚咚地喝了好几口,这酒度数高,她不像哥哥那么能喝,立时微有酒意,也许是借着酒意,“……妈的,洛娜!”
“你想抽我?”洛娜说。
“没错。”酒井花青点头。
忽然,两人都大笑起来,笑得顾禾有点莫名其妙了,不关他的事吧,不关就好。
酒井花青举起了酒瓶,脸颊的美人痣在一片红晕中更耀眼,“冲过去,冲过去!”
她一声声地大喊,从禾桑平线那天憋到现在的一股心情,也在随之喊出去。
“冲冲冲!”星光也叫起来,一直沉默的潘多拉也是失笑了,高呼一声:“芙林!”
“冲吧。”也许疯狂可以传染,索菲娅也在说,“冲吧,你们这些烂人,冲吧。”
狂暴的车流汹涌奔腾,最前面的车辆群已经冲过铁轨,继续冲向烂泥塘。
而他们这些暂时的第二梯队,从时间上必然与货运列车要么擦过,要么相撞。
越野车内一片狂叫,连大杯杯也震动着杯身叫着“杯杯,杯杯”,顾禾也放情地喊了起来,听到紧随其后的装甲车上拳佬弹唱得更大声了:
“冲撞冲撞冲撞,发狂发狂发狂!”
就在货运列车的车头几乎触手可及之际,轰隆声、叽叽声乱响,又一股车流冲过。
黑色重装越野车,装甲车,还有一众垃圾战车,纷纷从铁轨上飞越而过。
砰轰砰轰!货运列车制动不及,与后面潮涌般的另一些战车撞了个正着,车头顿时脱轨而出,仿佛追击着那黑色重装巨兽。
后面的车流再要通过就得绕路了,但有没有通过,人们都爆发出一阵激昂高呼声。
“哈哈哈!”“过去了,过去了!”“老大,今天的冠军绝对会是我们。”
向前狂飙的越野车内笑声不断,顾禾用血肉触手往外面比了个巨大的胜利手势。
索菲娅笑得更开了,盖斯博因那些车手来这里会吓尿的,宠物狗永远比不过野狼。
“快点啊。”酒井花青可能真醉了,想用酒瓶去砸洛娜的头,“就这?就这速度吗!洛娜,这牛车让我来开,我能带你们起飞!”
“还来劲了是吧。”洛娜往车窗外啐地吐掉烟头,“我就让你们爽个够。”
洛娜说着猛地一拍仪表台的几个按钮,嘭嘭嘭,前后全部车门弹开了,狂风与落雪顿时都灌进车内,周围的呼声歌声更加亢亮。
越野车像是展开了自己的翅膀,飞在地面,飞在半空。
车内全员可都没有系上安全带的,车子又颠簸,摇摆,冲撞,人简直随时就要掉出去,顾禾不停使起血肉触手去各种操作,众人笑喊声更高的同时也惊声不断。
烂泥塘的垃圾山就在那边了,他们看着觉得真像是中心区的那些高楼大厦。
还在竞速的车群洪流争相地冲进那片垃圾海洋里去,冲撞着冲向赛事终点的方向。
这里没有规矩,去他妈的规矩,全是那些狗杂种骗人吃人的玩意儿。
他们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荣誉,由自己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