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阴教众一见,知事情不大好办,忙聚到一起商量。这个说先杀范去非后迫程虫虫,那个说这样行不通,必须先放了范去非以后再从长计议,一时间众说纷纭没个了断,齐齐看向韩青。
韩福道:“教主,少教主年青气盛,定是以死相拼,所以今日之事非得您做主,您**头,我们便放,否则我们便杀。您可考虑清楚,这事让这小女娃搅得可是一出口一个后悔。”说着突然出手如电,**了韩君素穴道,生恐他滋事害了自己性命。
韩青在一旁黙黙沉思,心知韩福之意。放了范去非吧,无异于放虎归山,日后范去非伤好定会寻仇。他武功诡异高深,全教上下除了自己无人能敌,况不知他的来路,门派,武林中似乎根本没有这一号人,怕是其中有重大阴谋。另外自己本教秘谈全部被他听到,如果张扬出去,定会坏了大事。
不放范去非罢,自己独生爱子必死无疑,那小女娃古灵精怪,自己儿子又对她一往情深,还不定出什么惨事。放了后悔不放更后悔。如此两难的事着实难住了韩青,令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韩青那边犹豫,虫虫在这面虽表面轻松,其实心里也“呯呯”直跳。但她拿定主意要报范去非的救命之恩,因此横下心来听韩青的主意。
范去非见虫虫拼死相护,不由心中感激,上前道:“多谢虫姑娘,在下不值姑娘如此相救,还是请姑娘自便罢!”
虫虫正心下焦急,听这姓范的还在推托,没好气的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救你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你领情便罢了,你不领情,也是我自家的事。”
范去非为置可否,心想这小姑娘好生奇怪,自己不过无意救她一命,她却要拼命回报于他。虽然这样做有**愚蠢,但却也让他对虫虫产生了好感。
但他为人一向清冷,不愿受人之恩,因此正色道:“虫姑娘就算救了在下,在下却不能独自离开,任姑娘留在这虎狼之所,姑娘还请不必多事了。”
虫虫怒道:“说了两码事了!”言罢转头去瞪范去非。
此时范去非腹中巨痛,冷汗滚滚而落,又不愿虫虫瞧见,便转身拭去。就这一转身间,虫虫瞧见他背影,心中闪过一道亮光,忆起了一些事,问道:“你是不是在张家镇上给卖豆腐大哥止血赠药的?是不是我在武林聚义上错抓手臂的人?是不是你帮我震落三阴教的暗器?”
范去非沉默不答。但心想这小姑娘眼光好辣!我一直未露面,露面也是青布蒙脸而且决不多待,她怎么会认出我?以后办事要格外小心。
他并不知道虫虫生在富豪之家,少见了世面,偏生特别聪明机灵,感觉极为敏锐。在小镇上初见他时,仅是匆匆一瞥,便充满好奇之心。后来在武林聚义上虫虫错抓其臂,而他又救了虫虫一命。再到后来,他也不抢那块冒充玉牌的麦饼,可是却似乎与圣女神殿之事有光,所以对他更是好奇之极。再加之在两人相遇期间,他对虫虫冷冷的不说一句话,反而令虫虫牢牢记住了他,甚至不知怎么竟念念不忘。
此时虫虫见他默许,不由有些发愣,想不到自己日思夜想,心里好奇得不得了的人居然就是眼前的范去非。最可恨的是他又救了自己一命,让她欠他良多。
而他拒不接受她的帮助,似乎看不起她似的,心中微恼,嘲讽地道:“那我更该谢你了,你救了我两命,要不要我死两次?”
范去非面无表情,依然礼貌地疏远的道:“姑娘哪里话?今日姑娘大恩,在下没齿不忘。”
虫虫小嘴一撇,“你干么文谄谄的说话?长得人高马大,却也这样酸溜溜的,真不知羞!”
范去非知虫虫是小姑娘使性子,也不与她争吵,只道:“我以后不这样说便是了。”
虫虫见范去非就是不急不怒,处处避她锋芒,想吵架、套话都找不到着力之处,心中一**法子也没有,赌气转过头去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范去非腹中又是一阵巨痛,喉头一甜,几乎又吐出血来。原来他只顾救助虫虫,自己却受“厉鬼三哀”的震荡伤了内脏,后来全力与韩君素对了一掌,伤势便又重了一分。方才与众人相斗,全凭勉强提住的一口真气,此时肚腹却宛如被人剖开,疼痛之极。
虫虫偷眼看范去非,见他面色惨白,满脸冷汗,未包扎的伤口仍在流血,而他却面色平静、神态自若,不由暗暗佩服。终究女孩儿家心软,不忍看他硬扛,便道:“你很疼么?若是很疼,不如叫上一叫。我小时候跌断脚骨,三伯伯就让我叫几声,那便好受些。”
范去非见虫虫不再使性子,反而过来关心自己,心中一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虫虫叹了口气道:“唉,算我没有本领,狠不下心看你流血疼痛。你要笑我便笑,可不许憋在肚里。”
范去非从小生活在极度严肃阴森的地方,不擅开玩笑,愕然道:“我干么笑你?”
虫虫道:“你一定会笑的”说罢伸手从靴筒里拿出一柄匕首,用力一旋刀把儿,那刀把原来是空的,里面满满的全是淡红色药膏。
虫虫看了看范去非道:“我瞧你是没带你自己的宝贝药,那只好用我的了。这药膏是我三伯伯给我的救命药膏,你若不用它,又是吐血又是流血,过一时半刻多半变成人干了,干脆让我救你一命,再设法让他们放了你,咱们两命抵两命,从此两不相欠、形同路人。”
范去非道:“我看还是不必浪费了,你留着自己用罢,今晚我怕是出不去三阴堡。”
虫虫听他就是不相信能够离开,怒道:“谁让你一不带剑二不带药,我瞧你是自讨苦吃,干么那么自负,也累了我了!”话虽这样说,但心知是自己累了人家,否则范去非早出三阴堡了。
虫虫忽喜忽怒,屡屡言语中含有挑衅的意味,平素范去非面冷口冷心冷手冷,虽为人宽宏,却也不容人如此不讲理,但许人今日二人同仇敌忾的缘故,竟不忍惹虫虫生气,因此便由着她使性子,道:“你喜欢,便用药罢!”
虫虫又道:“哪那么容易!这药初用时很痛,过一阵子才好。那时止血止疼愈合伤口,十分神效。只是开始时滋味不太好受,你只好忍着。只可惜你的白衣裳要撕破才行,你可不准要我赔!”
范去非道:“你尽管下手,我不让你赔就是。”
虫虫闻言忽的一笑,模样甜美可爱,夺人心魄,范去非瞬间心头一荡,几乎没了心跳。
虫虫也不多话,让范去非坐在石上,自己为他撕破衣裳,涂抹药膏。但见他宽阔的背上只剑便有三处,肋上肩上各有一处,小臂上钉了一枚暗器,手臂也让韩寿挥舞的火把烧伤了,只有双腿无伤。
原来三阴教全体想制范去非于死地,个个向身上的要害下手。又因虫虫一直与范去非站在一起,昏暗中只见衣袂飘飘,分不清哪条才是范去非的腿,因而不敢下手,唯恐伤了虫虫。
虫虫一边涂药一边皱眉道:“三阴教的手段也太毒辣,你不过偷听了些话,他们便要制你于死地。
范去非淡淡的道:“我先前与三阴教有些过节,再说这些也不算什么,毒辣手段可多的是了。”
虫虫道:“我三伯伯知道黑白两道官府衙门里的所有知名人物,你功夫那么好,可三伯伯从未提过你!”
范去非半晌不语,之后才沉声道:“我只是一个死人,又有谁知道了?”
这答案令虫虫一惊,手中匕首几乎脱手,低头看看范去非,只见他面色阴冷可怖,不似方才那般温和稳重,心中猜测范去非定与三阴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又见他紧紧闭住双目及口,知道药效刚刚发作,伤口定是疼痛之极。因此虽纳闷,也不便细问。
等到药力散开,范去非睁开眼睛,虫虫知疼痛已过,便道:“我瞧得出来,你与三阴教有大仇恨,所以呢,待会儿他们一放你走,你马上去湖北,那里不是三阴教的地盘。”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铁牌,那铁牌呈凉序状,反面凸出来一个“姚”字。
虫虫道:“你拿着这块铁牌,随便找一家上面写着“姚”字的客栈,把这块铁牌给掌柜的看,他定会藏匿你到伤好为止,吃住免费。”
范去非虽然无意中救过虫虫两次,但那只是因为要和三阴教作对,并无相救之心,此时虫虫倾力回报,心里一阵感激:“多谢虫姑娘美意,只是我却不能扔下你在这儿,自己一走了之。”
虫虫方才还面色柔和,听他这么说,又有**发火:“你这人怎这般啰嗦!你当我是为你么?你也不想想,我被韩君素掳来半月有余,他不肯放我出去。咱们今日不能一同逃掉,因此只好你先出去疗伤,过几天再来救我。要不我一辈子也出不去。你以为别人能象你一样出入自如么?”
范去非一怔,心想此话甚是有理,只是心中说不出的担心,于是对虫虫道:“三阴教的人心狠手辣,你一个人在此太危险了。”
虫虫道:“你没来之前我就是一个人,而且还有黑虎红箭陪着我,再说——再说韩君素不会杀我。”此文一出,脸色红了。
范去非恍然大悟,记起他与虫虫曾偷听到韩君素一番肺腑之言,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一丝嫉意,苦笑道:“我倒忘了他要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