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阳刚俊逸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温度,仿佛结了千年寒冰,掏出一支烟,当着她的面,低头,点燃。
青烟袅袅,弥漫尼古丁的苦涩,病房沉寂无声。
一支烟过半,男人才开口,“矿上那边说,你辞职了,把关系转到了京市的剧院。”
苏卿卿静静看着他抽烟,手里紧紧拽着被单,“徐刚哥,你别误会,我妈说,我现在身体不好,不适合回去,先在这边进修一年再看看。”
徐刚始终没有看她,也没有理她,等到香烟燃尽,转头看向窗外,“卿卿,我从小就一个人,几乎是靠要饭长大的,家在我心里的分量,很重,我一直缠着你结婚,其实就是想要一个家。”
男人站到床边,颀长身影如松,周身寒气凛冽,又莫名孤寂,“是你答应我的,十八岁结婚,二十岁生宝宝,是你答应要给我一个家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流掉他?卿卿,我说过的,孩子是我的底线。”
苏卿卿杏眼茫然,苍白的脸几乎透明,“不是我流掉的,是宫外孕,是,是意外……”
“我绑了你医生的儿子。”
苏卿卿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刚猛然转身,阴鸷狼眸凝向她,低声咆哮道,“我绑了你医生的儿子,拿枪顶着他脑袋,她不敢骗我,卿卿,我看起来那么好骗吗?”
徐刚眼角猩红,泛出恨意,一滴泪从刚毅眼角滑落,“你不想要他,可以生下来给我,我带着他,从你的世界消失都可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他是我的儿子,我这么多年对你,掏心掏肺,换不来我儿子一条命吗?”
男人双拳颤抖,怒目圆睁,眼中爬满血丝,那双墨眸里,是苏卿卿从未见过的情绪,恨。
他恨她。
这个想法漫出来,苏卿卿心里空虚又害怕,流着泪,死命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你嫂子的工作转正了,她名下还多了一笔金额不小的存款,对了,今天早上她就带着你侄子回了苏家,真好,一家团聚了。”
徐刚弯腰俯身,同她四目相对,嘴角扯出讥讽,“卿卿,用我儿子的命,换苏家荣华富贵,这笔买卖很划算,对吗?”
苏卿卿百口莫辩,这一切发生的突然又能用利益串联,饶是她自己,都会怀疑这个孩子没的蹊跷。
女孩坐在床上,眼泪断线,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哭的不能自已。
徐刚站在那里,冷冷看着她,这是第一次,在她哭的时候,他没有摩挲着她的背,温声说“别哭了。”
苏卿卿拼命摇头,眼泪汹涌,“我没有,我没有想流掉孩子,你相信我,徐刚。”
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虎口钳住她精致下巴“卿卿,你没想流掉他?那为什么这么巧,我出去三天,孩子就没了?你哥嫂获得和高家有关的巨大利益?不就是因为我在的时候盯着你,不好下手吗?”
他的手指逐渐用力,女孩下颌已经深红一片,男人眼中血色也越来越浓,“现在,他变成了一摊血水,你跟我说,没想弄死他?要不是我逼问医生,这辈子,我都会以为,他真的是意外没了的。”
苏卿卿的眼泪不断往外涌,男人手上濡湿一片,猩红眼眸死寂,松开了钳着他下巴的大手,冷冷看着她,“哭什么?苏家前途富贵保住了,我这个你们家看不上的泥腿子和我那个拖油瓶的孩子你们也能甩掉了,不是应该高兴么?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你妈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我,怕留着孩子,我缠着你不肯走,一家子演了这么一出好戏,不就是为了让我死心吗?”
他俯身,俊脸靠近泪流满面的女孩,大手擦了擦她脸颊的眼泪,又轻轻的拍了拍,棱角分明的刚毅眉眼看似温柔,但眼底的凉意让人不寒而栗,“蛋蛋,你真傻,我徐刚的儿子,远远比苏世雄得到的那两个厂子值钱多了,可惜,你们眼皮子太浅。”
“徐刚……”
看着他的样子,苏卿卿心里从未有过的害怕惊慌,手不自觉地拽着他的衣角,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男人睨了一眼她泛白的手指,嘴角扯出嗤笑,“你已经选了苏家的富贵,又何必抓着我这个泥腿子不放?”
“我没有,我想要他的,真的,不骗你……”
徐刚伸出粗粝大手,缓缓抚摸她的脸颊,像是在擦拭她的眼泪,薄唇还带着淡淡的弧度,只是眼角毫无温度,“不重要了,卿卿,他死了。给他陪葬的,还有我的爱。”
爱!从在一起到现在,苏卿卿好像是第一次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这个字。
她一直知道他爱她,可是,他从来都没说过,永远用细致周到的行动来让她感受他浓烈的爱。
苏卿卿看着他,终于,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了,泛白嘴唇轻颤,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生怕这一放开,就再也抓不住了。
男人淡淡瞥了她一眼,收回大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别哭了,蛋蛋,是我自不量力,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
手最终被他掰开,由于拽的太紧,甚至在最后一下,她整个人都差点被甩到一边。
徐刚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手握着把手就要拉开门时,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侧过来半边脸,淡漠地看着呆坐在病床上的女人,薄唇扯出淡淡弧度,“苏卿卿,希望我儿子用命为苏家换来的一切,你觉得值,别到头来,你发现,我能给苏家的,比高潜能给的多,又后悔。”
吱吖~
门被拉开,男人迈着长腿走了出去。
苏卿卿大脑空白一片,只有一个声音循环播放。
他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男人从自己的生命里剥离,彻彻底底。
这一次,她真的要彻底失去这个爱她如命的男人了。
“徐刚!”
顾不得身体刚做过手术,想也不想的拔了针头,也没在意有没有穿鞋子,赤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单薄的身躯撑不起松松垮垮的病号服,整个人在衣服里恍,不管不顾的追了出去。
“徐刚!”
此时已经是半夜,她的声音惊醒了坐在外面长椅上打盹的苏世雄。
“卿卿,你怎么鞋子都不穿就跑了出来?”苏世雄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徐刚的脚步并不快,四平八稳,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没有回头,甚至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冷静决绝。
苏卿卿的身体已经经不住这么巨大的刺激和剧烈的奔跑了,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