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刚擦亮的时候,徐刚将苏卿卿送回了知青院,顾忌到她的名声,都是走的小路,避着人。
回到小房子里,苏卿卿匆匆烙了几个土豆饼,便去上工了。
好不容易去趟县城,什么都没买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想想苏卿卿心里就觉得窝火。
今天天气炎热,壮劳力们都去山地拔胡麻了,剩下的老弱病残们都被安排在大队院里剥玉米皮。
玉米皮子剥掉最外面的一层,剩下的都留着倒挂起来,然后六七个玉米绑到一起,放在特制的架子上风干水分,等风干了以后,还要人工脱粒。
这个活儿虽说看起来简单,但干一早上还是挺累人,两个胳膊感觉都要断了。
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在大队院子外面喊了一句
“石嘊村的人来闹事了!”
听见动静的人们乌泱泱一大堆往外冲。
这个年代,农村的人都异常护短和团结,但是又比较好勇斗狠,尤其大西北民风彪悍,村与村之间时常会发生集体斗殴事件。
苏卿卿是同徐二嫂家的两个小孩坐一起剥玉米皮的,小孩子最喜欢凑热闹,听见动静,一左一右,拉着苏卿卿往村头跑。
等一大两小三个人来到村头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个个神情激愤,手里拿着木棒,锄头,钢管,有的还拿着斧头,板砖,同对面一大帮同样拿着武器的村民对峙,气氛异常紧张。
对面带头的,是两个壮汉,看面相和身板,怎么跟牛力有点像,莫不是兄弟?
正想着,徐家村这边,村长徐大能也带着一帮人赶了过来,他身边跟着徐向前,还有他们本家的几个兄弟。
来到人前,徐大能狐狸眼眯成一条缝,慢条斯理的抽了一口旱烟锅子,才喃喃开口。
“对面的可是石嘊村的乡亲们?大白天的不上工,来我们徐家村走亲戚?”
“徐大能,少给老子摆迷魂阵,你们村的徐刚把我兄弟打进了卫生院,把人交出来,咱们还是好邻居,要是不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说话的是石嘊村一队的大队长,叫牛奎,也是牛力的大哥。
“我说,牛大队长,这是啥时候的事儿?我咋没听说?虽说咱们听着是邻村,可你们石嘊在山上,我们徐家村在川里,隔着大半座山呢,徐刚没事跑你们那儿打人干嘛?”
徐大能当了一辈子书记,为人圆滑,处事老辣,且比较护犊子,自然不会听牛奎的一面之词。
两拨人吵的不可开交。
徐刚干活的山地比较远,猴子听见风声跑去叫他,二人姗姗来迟。
“汪汪汪!”
随着一阵凶狠的狗叫,吵翻天的声潮逐渐平息,人们回头,看见两只威武的大狼狗朝这边狂奔过来。
狼狗后面跟着的,是长腿长脚,面无表情的徐刚,还有跑的气喘吁吁的猴子。
“就是他,拉他去报公安!”
看见逐渐走近的人,牛奎身边的另一个壮汉牛鼎,指着徐刚大喊。
“徐刚哥!”
经过苏卿卿的时候,她小声叫了一句,眼神里充满担忧,徐刚顿步,小声说了句“别怕!”便冲着牛家兄弟走了过去。
“人是我打的,怎么着吧!”
他的话,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这倒是给对面的牛家兄弟整不会了,弄这么大阵仗,都做好厮杀一番的准备了,这就承认了?还这么?狂?
“承认了就好,跟我们去趟公安局,要个说法!”
牛奎向前一步,就打算扯徐刚的衣领。
“汪!”
旁边的两条大狼狗看见有人要冲主人动手,呲着牙,一脸凶相,随时又要扑咬过来。
“牛大队长!当着我的面,带走我们村的人,当我徐大能是吃干饭的吗?”
徐大能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的将人从眼皮子底下带走。
“徐大能,他打伤了我兄弟,你难道没王法了吗?”
“就算是他打了人,那总得有个原由吧,徐刚可是我们村最稳重的后生,没惹急了,他能下狠手?”
徐大能伸手将徐刚拨到自己身后,同牛奎脸对脸,无声对抗起来。
“我兄弟还在卫生院躺着呢,为什么打人你问他啊?”
牛鼎指着徐刚,不依不饶。
“没什么原因,那孙子欠打!”
徐刚还是一脸的无所谓,完全不将牛家兄弟放在眼里。
哼,要不是担心卿卿害怕,老子昨晚就送他见阎王了,你们兄弟这会估计正哭坟呢。
敢抢老子女人,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断子绝孙。
“徐大能,听见了吧,当着我们兄弟的面,这小子有多狂?今天不把人交出来,就算我答应,我们石嘊村乡亲们手里的家伙也不答应!”
牛奎这是下了最后通牒,丝毫不留余地了。
“等等!”这时,人群后面传来少女脆亮的声音,紧接着,一抹亮眼的白色身影挤到了对峙的阵前。
“你出来干嘛,没你事,回去!”
一直镇定自若的徐刚脸上难得的有了不悦的表情。
少女只是冲他甜甜一笑,转身对着牛家兄弟开口道,
“徐刚打他,是因为牛力绑架了我,还对我欲行不轨!”
少女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炸响了两边的人潮,人群瞬间又沸腾起来。
这个年代,女孩子的名声尤为重要,人言可畏,多少女孩儿被唾沫星子淹死在了流言蜚语里,这个单薄漂亮的少女,就这么明恍恍的将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暴露在人前。
她的脸上,毫无惧色,“昨天下午我在县城买东西,牛力将我骗到胡同里,用药迷晕了我,将我强行掳到他家,还想强迫我,是徐刚哥赶过来救了我!”
她的眼神坚定,冷傲,“所以,就算是报公安,也是我来报!牛大队长,绑架妇女,这好像是流氓罪吧!”
牛奎在石嘊也当了十来年的大队长,虽说心里明白,但也不可能被一个小丫头唬住,
“你说绑你就绑你?有谁看见了?我们村儿的人只看见徐刚跟牛力在院子里打架,可没人看见你!”
闻言,徐大能的狐狸眼一转,往前顶住牛奎,“你说没见就没见?我们村儿拖拉机回来的时候,苏知青可不在上边儿!”
站在人群中的徐向前立马明白了自家老爹的意思,上前唱白脸,
“要我看,既然是无头官司,各有各的理,不如咱们就这么算了,牛力没事,苏知青也没吃亏,扯平了不是!”
“不成,我兄弟还在卫生院躺着没醒呢,怎么叫没事?”牛鼎对着徐向前吼了一句。
“那要不,我再补两下,送送你兄弟?”徐刚的声音不急不缓的飘过众人的耳膜。
明明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怎的,苏卿卿突然感觉他这话说的好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对面牛家兄弟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既然人躺着,咱们就说治病的事,别的就别搅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都不用上工挣口粮了?”
到底是艰苦年代的农民,天大地大,粮食最大,听领头的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也就散了,看着对面人都走了,石嘊村的人也不好杵着,牛奎使了个眼色,大家伙也都退了回去。
剩下的只有牛家兄弟,徐大能父子,徐刚还有苏卿卿。
双方最终达成一致,徐刚赔偿牛力的医药费,牛力伤好后当着全村的面同苏卿卿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