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老村长的话,钱银山干脆过去直接就揽过白原的肩头,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并摁着他的双手。
钱玉山则直接一手捏着白原的鼻子,一手将小米粥给他灌了下去。
被别人捏着鼻子灌小米粥的感觉并不好。
白原想挣扎,可是他本就没什么力气,又浑身是伤,如今又被钱银山按着双手,就是想扑腾都扑腾不起来,只能被这哥俩硬灌了一碗小米粥。
好在一碗小米粥下肚,又经过了这一阵的扑腾,他的理智终于回归了。
他缓缓睁开双眼,有些迷茫的看着屋里众人。
有老人,有汉子,但大家似乎都一脸防备的看着自己。
见年轻人眼里渐渐清明起来,老村长这才长舒一口气。
能明白过来就好,至少问个话啥的,他也能答不是。
“你醒啦?能跟我们说说,你到底是谁?又从哪里来?咋伤成这样?”
经过了刚才那一阵折腾,白原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不过仍是咬牙坚持。
听见老村长问话,他不觉泪如雨下。
一个男人轻易是不流泪的,可如今他哭成这样,可见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老村长也没阻止,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炕上的年轻人嚎啕大哭之后,终于冷静下来,老村长才再次出声。
“不管遇见了啥,至少还活着不是吗?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良久,白原才说话。
“我叫白原,北境城人士。”
什么?北境城?
当年轻人说出来自北境城的时候,钱老爷子和老村长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北境城离他们这可不近,那这年轻人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况且这大雪封山的,当时徐立他们回来,说是从山里那个方向的陷阱里找到的这年轻人。
“大越人?”
“是!”
白原轻轻点了下头,“我是大越人。”
“家里可还有什么人?用不用我们这边给你家里去个信儿,让他们过来接你回去?”
虽然现在这信是没法送,可终有一日用不了多长时间抓住了那支北戎人就能过去了,也不是啥大问题。
白原脸上的神色莫名有些难看,家人吗?他有!
但是那是在几日以前了啊。
现在,恐怕这世上他剩下的唯一亲人便就是自家大哥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的白原便是极度伤心。
他眼里先是氤氲出几滴泪水,继而便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起来。
钱玉山有心想劝劝,却被老村长拦了下来。
“莫管,让他哭吧。”
其实老村长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可是,他看得出,这小伙子是真的难过。
屋子里,一时没人说话,大家都静静的看着炕上的年轻后生。
过了好半天,许是终于哭够了,白原才终于止了声。
他抬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把眼泪,这才发现,身上那身已被鲜血染红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换了,换成了一件普通庄户汉子贯穿的藏蓝色夹袄。
此刻,他躺在炕上,虽然身上疼,可心里却暖融融的。
一瞬间,他想起了家,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媳妇孩子。
然后,他再度哽咽了。
可这一次,他没让半滴泪水流下来。
“这位大叔,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若有将来,白原必当厚报。只是,白原想麻烦你们个事儿,现在能不能送我去长林县城?我有事要去报给县太爷。”
白原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可也看得出来,肯定是个什么村子,想必和自己说话的这位老爷子,不是这家的家主就是村长了。
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看着老村长的,目光里带着恳求,似乎老村长若是不答应他,下一刻他就会从炕上下来,跪倒在地祈求一般。
“你到底遇见了何事?你莫怕,我们都是普通的庄户人,这里是长林县岭山村,我是岭山村的村长,有啥话你尽管说。”
“这里是岭山村?”
显然,白原也被吓了一跳,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现在似乎想起来,可刚一用劲儿,就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只能立即躺了回去。
“对呀,就是岭山村。怎么?你知道我们村子?还是说——你认识我们村里的人?”
老村长猜测,这年轻人一听岭山村三个字居然激动成这样,怕不是和他们村子有什么牵扯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那汉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看来,老天爷还是长眼的。”
老村长怕他情绪激动,赶紧安抚。
“白后生,你莫着急,现在要去县城,怕是多有不便,你也知道,这几日大雪,路上不好走。
再者,我们这到县城虽然不远,可若是再带上个你——”
老村长瞟向白原的身子,那意思不言而喻。
现在你身上哪哪都是伤,路上又行不了马车驴车啥的,怎么带你去?
这属实是让他有些为难了。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我们长林县正闹北戎人呢,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来人带你去县城。
你若是不着急,先在我们村里好好养伤,等过完了年,伤养的差不多了,路上太平了,我再安排人送你去县城,小伙子,你看可行?”
其实,老村长有自己的考量。
他首先要顾着的肯定是岭山村和岭山村人的安危,不论是对这个村子还是村子里的人都是有感情的。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若是分出一些人送白原去县城,这路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可咋办?
他不只是一村之长,更是看着村里这些汉子长大的长辈,可容不得村里人出半分差错的。
谁知,那炕上年轻人的目光突然就变得迫切起来。
“老村长,我不去县城了,我找的——就是你们岭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