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钱老爷子的气儿终于喘匀了,他才站起身,牵上小孙女的手。
“花花,走,跟阿爷回家。
饿了吧?你阿奶做了好吃的,回去咱们就开饭。”
小姑娘却站在原地,执拗的没有动。
就连那只时刻都跟在她旁边的大黄狗,都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钱老爷子一怔,小孙女,这是——生气了?
于是,他没好气的睨了儿子一眼。
“你四叔欺负你啦?
别怕别怕,阿爷的乖宝,等回去了,阿爷铁定收拾你四叔,把你四叔的屁股打开花好不好?
走,赶紧跟阿爷回去,你阿奶还不知道找到了你,该担心了。”
无故躺枪的钱玉山挠挠自己的鼻子,呃,他能不能为自己辩解一下?
他刚才,就是吓唬了几句,小侄女儿这就生气了?
他都多大岁数了,虽然还没成亲,可也老大不小了,老爹怎么还用打屁股这招来惩罚他?
大黑站起身,冲着林子的方向,“汪汪”叫了两声。
钱老爷子立即警惕起来,看向林子深处。
那里安静一片,只有风吹过树叶带起的哗哗声,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大黑,叫唤什么呢?赶紧走了!”
小姑娘却使劲挣脱了钱老爷子的手,“阿爷,花花还有东西没拿回来。”
“花花又去采花了?
这回是红色的还是黄色的?
让你四叔去拿回来,花花跟阿爷先走。”
花花这孩子,惯会弄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
有时是小清河边上奇形怪状的鹅卵石,有时是山里不知名的野花,有时甚至是树上掉下来的不知什么鸟的羽毛。
但凡是她认为的宝贝,都会被她宝贝似的收在自己的一个匣子里。
可这一次,小姑娘却摇了摇头。“好东西,阿奶喜欢的。”
哦?
那是啥?
据钱老爷子所知,老妻这一辈子,喜欢的除了银子就是金子啊,肯定不会是山里那些不知名的野花。
“阿爷,你等我。”
花花挣脱了钱老爷子的手,噔噔噔就跑到了大松树后头。
就连那只大黄狗,都“汪汪”叫了两声,跟着小姑娘跑了过去。
“老四,你跟上着些,别让花花摔了。”
钱玉山应了一声,也急急走过去
紧接着,就在钱老爷子不解当中,狗叫了一声,小姑娘笑了一声,钱玉珊惊呼了一声
这是咋了?
钱老爷子还以为又出了啥事儿,吓得心里一哆嗦
顾不得其他,也连忙跑了过去。
说跑——应该不对。
因为此刻,他是真的走的没啥力气了,那跑的速度,也和平时走的没啥两样。
不过随着越走越近,钱老爷子的双眼也越瞪越大。
小孙女手里拿着的——那是啥?
儿子手里拿着的——又是啥?
等等——还有地上那只大黄狗,爪子下边扒了的又是啥?
呃——
钱老爷子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
要不然怎么这大白天的,眼神就有点不好使了呢?
不过,下一刻,他的心就狠狠一震。
什么眼神不好了?
他的眼神好着呢!
小孙女手里拿着的,分明是——
“阿爷,快看啊,阿奶喜欢的“大萝卜”,花花又给她挖回来了。”
小姑娘举着手里的“大萝卜”,献宝似的在钱老爷子面前挥了挥。
由于震惊,钱老爷子停在离小孙女一步之遥的地方,一动都不敢动。
他怕自己一动,眼前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就会散了就会醒了。
他的手不自觉的就掐上一旁小儿子的胳膊,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老四,你——你跟爹说,你也看见了,是不是?”
此刻的钱玉山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眼前看见的一切。
“大萝卜”?
小侄女儿管“人参”叫“大萝卜”?
天底下,估计也没有几个孩子。会将人参认成“大萝卜”吧?
“爹,你没看错,就是人——啊,不,“大萝卜”。
既然小侄女儿说这东西是“大萝卜”,那他索性也改口好了,就叫“大萝卜”。
好半天,钱老爷子才觉得自己的一口气儿又喘了上来。
“花花,这东西从哪挖的?”
“嗯,就在上次挖“大萝卜”的地方,还有好多呢。”
“真的?”
上次,他带着两个儿子进山,分明找了半宿,别说是一棵“大萝卜”,就连“萝卜缨子”都没看着一簇。
这事儿——也太神奇了吧!
不对,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快,老四,把你的外衫脱下来,将这几棵人——啊不,“大萝卜”全都装上,咱们这就回家。
这一次,钱玉山十分利落的,没再反驳老爹的话,他将几棵“大萝卜”全都用自己的外衫兜着,跟在老爹和小侄女后头,疾步匆匆往家走。
此刻他的心,异常激动。
他常年在府城做工,不是没见过一些好东西。
这个品相的“大萝卜”,一棵最起码也能卖上千两银子。
现在,在他外衫里兜着的,就足足有六棵。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脚下生风似的,怎么走都不觉得累。
不过,他仍是刻意放慢脚步。
他要走得稳一些,走得妥一些,可千万别碰坏了手里这些“大萝卜”。
天哪,他觉得自己这趟回家,仿佛总有几分不真实,仿佛做梦一般。
天爷呀!
难不成这就是个梦,等他醒来,还是在府城铺子里做账房呢。
那他但愿,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因为这梦里,有那么老多的“大萝卜”,而且全是他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