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果然又是一个好天儿。
张氏早早就收拾妥当。
为了出门,她早上连水都没喝多少。
一路上,路程可不短。
再加上,到了县城里,还得这逛那逛,买东买西。
到时候,不方便上茅房,还不得憋死她。
所以,她早上干脆只喝了半碗粥,连咸菜都没敢多吃。
那玩意儿,吃多了保准口渴。
口渴了,就会忍不住喝水。
喝了水就得找茅房,简直是——恶性循环。
钱满山嘱咐了两个儿子,在家好好照看明厉。
他自己,则鞭子一甩,拉上老娘,直奔长林县城。
如今已经入了伏,一路行去,因着出来的早,天气还不算难熬。
可母子两个坐在车上,颠簸了一阵之后,天气仍是热了起来。
张氏抹了把头上的汗,不由抱怨出口。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带件破衣裳出来好了。
这大太阳的,可要晒死我了。”
钱满山一鞭子甩出去,正打在黑骡子屁股上。
黑骡子吃痛,哒哒哒跑动起来。
颠的母子两个,坐在骡车上,摇摇晃晃。
“娘,你要是实在热的慌,我就停车。
前边林子里,有不少大叶子的树。
那玩意儿叶子大,我摘几片叶子回来,给您挡挡阳光。”
“嗨——费那个事儿干啥?
有那功夫,都赶出去一里地了。”
钱满山失笑,老娘啊,还是那副急脾气。
“行,那就听您的。
您坐稳了,儿子要快些赶了。”
张氏应了一声,当真就抓紧了一侧的车沿。
好在,钱满山赶车的技术好。
即使路上有些颠簸,也不至于太难熬。
终于到了县城,钱满山直接将老娘扔到了布庄门口。
“娘,您先挑着,等多半个时辰,我那边就能完事儿,我再过来接您。”
张氏赶忙开口,“你自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即使不用你接,我也能找到家。”
张氏年轻时候,进县城从来不坐骡车驴车。
那玩意儿,每坐一趟,还得花上两文钱。
为了省下两文钱,她都是和村里那些妇人一起,靠着两条腿往县城里去的。
只不过,时间上可能稍长一些。
但,再怎么着,两个时辰,也能到了。
早上早出来一会儿,不就什么都有了,花那两文钱干啥?
这也就是自家儿子借的驴车。
要不然,张氏真能干出,凭着两条腿走回去的事儿。
至于钱满山自己,和老娘分开后。
则赶着骡车,弯弯绕绕,在县城里逛了起来。
明大哥说了,那家铺子,就坐落在翰林大街上。
他知道翰林大街,那是长林县里,最热闹繁华的所在。
那里的铺子,都是有钱人开的,生意好的出奇。
他上次卖獐子的天下春酒楼,就是在翰林大街,位置最好的地方。
往常,他往那去。
倒真没注意到,明大哥所说的那家四海钱庄。
也是,他一个乡野粗人,身上的家底子加一块儿,都没有一两银子。
平时他还真注意不到那种地方。
不过巧的是,老村长大儿子家的那间铺子,也是在翰林大街上。
不过,却不在主街。
而是在,街尾转角的地方。
正好,他先到那里。
把车上老村长给儿子捎的山货卸了,再过去。
老村长的大儿子,叫做徐正,年岁和钱金山差不多。
因着钱家和老村长家关系极好,家里的男孩子们,小的时候几乎是日日混在一块的。
后来,徐正考过了童生,一连读了好多年的书,他们打交道就少了起来。
只不过,徐正后来几次科考,都没再进一步。
干脆歇了,继续就读的心思。
反而在县城里,找了个店铺,做起了账房先生。
哪曾想,后来他居然和做工那家的东家的大小姐好上了。
徐正娶了东家大小姐之后,便靠着岳家的关系。
在县城里置了宅子,开了铺子。
虽说不是上门女婿,可却和上门女婿差不多。
不过,老村长也不在意。
儿孙嘛,自有儿孙福。
况且,他不止徐正一个儿子。
这选择什么样的生活,选择在哪跟谁过日子。
只要儿子自己过得舒心,也便随他去了。
这也就是老村长夫妻两个想得开。
若是依着那些思想顽固的老头子老太太,肯定不会让儿子到岳家生活。
虽说不是上门女婿,可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钱满山刚将驴车停好,铺子里的小伙计就眼尖的认出了他。
因着钱满山往常也总帮老村长捎东西,和铺子里的几个小伙计,也算是混个脸熟。
“哟,是岭山村的钱三哥吧?”
钱满山笑着打了招呼,“可不就是,你是二子?”
那小伙计嬉笑一声,赶紧过来帮忙。
“这次,又给我们掌柜的,带了东西?”
“你小子,越来越机灵了。
老村长带了些山货给你们掌柜的,快来帮我卸车,我还有别的事就不进去了。”
屋里的徐正,此时也听见了钱满山的声音,忙迎了出来。
“满山,你来啦!快到屋喝口茶凉快凉快,这天儿,入了伏热的很。”
“不了,徐正大哥,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东西卸了我就走。
村长叔还让我带了话,说家里一切都好,你们莫担心。
你们要是得了空,就领着孩子回去看看。”
徐正笑着应了,又忙客气了两句,感谢了钱满山一番。
钱满山这才赶了驴车,离开了。
那个叫做二子的小伙计,笑嘻嘻看着钱满山的背影,啧啧两声。
“掌柜的,这钱三哥,委实是个仗义的主儿。”
“那是!别看满山平时不吱声不吱气,最是够意思了。
要不,你当为啥县里好多人,都能卖他个面子呢。”
“也是!”
直到再也看不见钱满山的背影,二子才拎着两袋子东西进了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