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爷子穿上鞋子,急匆匆出来,脸上更是显出几分焦急。
就连四郎几个,也疾步匆匆跟在后头,着急忙慌往正房里跑。
两侧厢房里,原来各自忙活的儿媳妇,听见外头的动静,也赶紧出来。
一时间,正房里,挤挤挨挨,全都是人。
此刻,张氏正直挺挺躺在炕上,双眼紧闭,人事不知。
至于炕上,原本被张氏散落出来的金银,也被钱满山胡乱用衣服裹了,塞到木箱子里去了。
钱老爷子倒吸了口气,“老婆子,能听见我说话吗?应个声啊!”
现在的张氏,哪里还能听见钱老爷子的声音。
除了一起一伏的胸脯子,证明她还活着,剩下的就是死寂一片。
“老二,你来说,你娘这是咋了?”
钱银山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自家老爹,又看了看屋里众人。
这老些人都围在这里,现在就说,真的好吗?
若是老娘醒来,还不得臊死?
那现在咋办?
钱银山脑袋瓜子一转,没先回答钱老爷子的问话,反倒是撵起了人。
“娘都撅过去了,屋里杵这么些人,干啥?
围在这里,还不如干点有用的事儿。
秀荷,你和大嫂烧点水来,一会儿给咱娘好好擦洗一下。
四郎,至于你们几个。
都回去吧,去看顾着些厢房那人,这里有二叔就行。”
等几人得了吩咐,都出去了。
钱满山才哭丧着一张脸,将事情三言两语说了。
“爹,娘这是——激动得一口气没倒上来。”
钱老爷子也不含糊,疾步上前。
直接就掐上了,老妻的人中。
这是乡下人家,对付那些昏过去的人,用的土方法。
过程嘛,肯定是不好受的。
可效果嘛,那是杠杠的。
钱老爷子手下狠狠用力,只几个喘息间。
张氏便嘤咛一声,悠悠睁开双眼。
只不过,鼻子下头,却被钱老爷子掐的,红肿不堪。
刚才那几下,钱老爷子是下了狠手的。
钱满山看着迷茫着双眼,还没反应过来的老娘,压下想笑的冲动。
有生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老娘激动得昏过去了呢。
不过,老爹更狠。
刚才掐人中那几下,手底下可丝毫没含糊啊。
瞧他娘,那鼻子下头。
估计没个两日,好不了吧?
“老婆子,你感觉怎么样?”
张氏恍恍惚惚,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听见老头子问话,她才“哎哟妈呀”了一声,缓过来。
她鼻子下边生疼,兀自揉了老半天才回钱老爷子的话。
“这口气儿,可喘上来了。”
“你年轻时候,也算有几分见识。
怎么老了老了,倒还不如以前了?”
张氏老脸一红,任是谁看见那老些银子,都会心跳加速吧?
更别说,乍一听闻,那老些银子全是她的了。
不撅过去,才怪。
“你呀,就别提我年轻时候的事儿了。
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
其实,张氏也就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两年丫鬟罢了。
不过,在这岭山村一亩三分地儿上。
她年轻时候,也算是个出彩人物。
所以她的那些‘光辉’往事,总是挂在她嘴上,被她不厌其烦的说。
也就是这几年,岁数大了了,张氏才不再提。
张氏一骨碌爬起身,直扑到钱老爷子跟前。
两手紧紧撑上钱老爷子盘在炕上的大腿。
“老头子,我再跟你确定一遍,老二那话,是真的?”
钱老爷子老脸一红,“孩子还在呢,你能不能少闹腾?”
他微不可见的,躲开张氏的魔爪。
都这个时候了,张氏哪里还管孩子在不在的事儿。
她见钱老爷子朝她点头,立即喜形于色。
“哎哟,老天爷可算是开了眼了!
想我张春英,一辈子行善积德,临老临老,终于得了福报喽。”
心情一好的张氏,当即就忘了鼻子下边儿隐隐发痛的人中。
更忘了,一刻钟前,她才撅过去了的事儿,直接麻溜下地。
“这么好的日子,该庆祝庆祝才是,两只野鸡哪里能够?
我再去收拾一只,晚上犒劳你们爷几个。”
路过钱银山时,张氏还不忘拍拍二儿子的肩膀。
“老二啊,这回你功劳甚高,晚上多吃几块肉。”
钱银山巴巴盼了一天一宿,终于得了一句肯定的话,立马眉开眼笑应了声。
“娘,儿子听您的。”
张氏叨咕了几句,然后匆匆忙忙出了屋子,念叨着要去收拾野鸡。
钱银山长长舒了一口气。
老天爷待他不薄啊,居然让他得偿所愿了。
钱老爷子刚要说话,正房的门又被人大力打开。
居然是张氏,又回来了。
“你咋又回来了?”
钱老爷子狐疑看向老妻。
张氏却一把扯过钱银山。
“老二,娘刚才走得急,一时高兴给忘了,那银子你藏哪去了?”
钱银山忍俊不禁。
他娘——也不傻嘛。
还知道惦记银子。
刚刚他还以为,老娘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钱银山一指屋里那口木箱子,“娘欸,您就放心吧。
儿子把那银子,原封不动都塞到那里头去了。”
张氏乐颠颠过去,打开木箱子。
又掏出钱银山那件脏衣服,将银子都抖落在炕上,一枚枚数起银子来。
就连钱老爷子的目光,也不时觑向那些金银。
这老些银子,着实不少,也算是笔意外之财了。
张氏数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匆匆寻了个钱袋子。
将那些金银收好,又塞到那口木箱子里。
一切收拾妥当,钱老爷子和钱银山父子,还以为张氏这回,终于能去灶堂里收拾野鸡了。
不想张氏居然又在屋里转了两圈,把刚刚才塞进木箱子的钱袋子取了出来。
然后拽过一把凳子,站在凳子上将那钱袋子又藏到了房梁上。
可等藏好之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又将钱袋子拿下来,在屋子里寻摸了好半天,终于被她在桌子后头寻到了个耗子洞。
她眼睛一亮,就要把钱袋子往那耗子洞里塞。
若不是钱老爷子父子,一个劲儿的劝说。
兴许张氏,真就把那钱袋子塞进去了。
钱银山想笑又不敢笑。
娘欸,您往常不是自吹自擂,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嘛。
什么金银如过眼云烟,您不都不在乎吗?
那怎么区区几百两银子,就让您无所适从了呢。
再说了,把钱袋子藏到耗子洞里,估计也就只有她娘,才能想出这馊主意来吧。
若是那耗子个头够大,将这钱袋子里的银子叼走了,到时候看您咋办。
最后,在钱老爷子和钱银山的劝说之下。
张氏终是将钱袋子,收进了自己那口木箱子里。
直到又在上头压了好几层衣裳棉裤什么的,张氏才满意地拍了拍木箱子离开。
钱老爷子被老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弄得心力交瘁。
刚想躺下歇会儿,外头便传来驴车响动的声音。
“爹,大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