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那个媒人说是从隔壁康县过来的,还说只要一提说,这亲事您就肯定能同意了的。”
张氏笑了,那姑娘得好到啥程度,媒人一说自己就能同意?
不过,这一次,她倒没给媒人什么难堪,反而乐呵呵的让柳英娘将媒人直接请进来。
“我呀,倒不愁老三和大郎。
老三如今不在咱们身边,就是相看好了,他也回不来。再说了,就他那个臭脾气,我也不敢做他的主啊,他要不吐口续娶,我也拿他没辙。
大郎嘛,他年岁还小,尤其这才刚被老头子送到学堂“回炉重造”,咱也不急,就以咱们家现在这条件,就是晚上两年给他说亲,也能找到好的。
我就是着急老四啊,那孩子自己还不愁呢。”
如今,钱玉山已经二十有一,就是在整个大越未婚男青年当中都算大龄晚婚的了。
尤其是看着村里那些和钱玉山差不多大的汉子,有的已经两个三个的生了,可他们家钱老四还孤家寡人一个呢,张氏能不着急吗?
上回康晓霞那事儿,可把张氏恶心的够呛。
这一回,她说啥也要给小儿子找一个品貌相当又持家稳重的儿媳妇儿。
老话说的好,一个好媳妇能旺三代人。
他们钱家到现在为止,几个儿媳妇都是好的,没有一个搅家精。
所以这添人进口的时候,可得眼睛擦亮,要是娶进来一个搅屎棍子,那么整个家里都过不消停。
就像岭山村北边的胡家,不就是娶回来一个混不吝的儿媳妇嘛,这才进门一个多月,听说就闹的满村风雨,回娘家好几次了,老胡太太更是气的病了好几回,除了聘金又搭进去了好几两银子,啧啧,这还没完事,以后还有的闹呢。
“那好,英娘啊,去将那媒婆给咱们请进来,咱们也好听听她提说的是哪一家。”
“事,老太太,我这就去!”
柳英娘应了一声,又急步出去,再开门时,脸上一改刚才的面无表情,倒是带了几分笑模样。
“丽媒人是吧,我们家老太太有请!”
丽媒人“哼”了一声,扬着手里大红色的帕子,就进来了。
自己就说吧,一抬出来自己丽媒人的名头,这钱家老太太呀,肯定得让她进去。
自己在康县啊,那名头响亮着呢,谁提起来,不挑一根大拇指。
丽媒人趾高气昂进来,那模样——活脱脱有点儿像开了屏的花孔雀。
行走间,也一摇一摆,手里大红色的帕子和她那一身大红衣裳“极为相称”。
只不过,却没有美人的袅袅娜娜,反而有几分西施效颦的意味儿在其中。
柳英娘在后边,是憋了好几次,才将胸腔里的一股子笑意咽了下去的。
眼见快走到堂屋,柳英娘本想着快走几步,到前边儿帮着丽媒人引荐一下。
可没曾想,丽媒人脚下的速度比她还快,她愣是没追上丽媒人。
后边的柳英娘只觉得眼前一花,丽媒人原来还摇摇晃晃的身影就“噌”的一下,窜进了堂屋。
堂屋里的几婆媳同样纳罕,他们就觉得眼睛一花,还没等看明白人呢,那来人就进来开了口。
“哟,您就是钱家老太太吧,看看这面相,就是享福的命,就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
哟哟哟,老太太啊,啊不是,婶子呀,我没来之前,人家跟我说,您老都五十多岁了。
如今这一见面,看了您的长相,我可不信,这哪里像是五十多岁的人呢?说是我的姐姐,都有人信呢。”
丽媒人掩着嘴呵呵呵笑了,一点儿都不会因为自己说出如此假的话,感到任何不得劲儿。
反倒张氏被她这话恭维的,有些下不来台。
她姐姐?
张氏就是眼神再不好,可她也能看出来,这个丽媒人顶多三十多岁。
她姐姐再大,也才四十来岁吧。
呵呵,还真是媒婆的嘴啊,两张皮上下一碰,啥话都敢说。
张氏只得皮笑肉不笑应付两句,“丽媒人是吧,快请坐。英娘啊,上茶。”
丽媒人不觉脊背又挺直了几分,瞧瞧,这个专户人家可真是不一样。
自己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大宅子,又气派又敞亮,十里八村都没有——不,他们康县下边的村镇她也走遍了,就没有一家大宅子能和人家钱大宅比,能住在这样的宅子里,和县城里那些太太也没差啥了。
还有刚才这老太太说啥,上茶?
庄户人家有几家有银子买茶叶的,她平时保媒拉纤儿的,只有在县城里做媒的时候,才能喝上一杯正儿八经的媒人茶呐,其他都是白开水应付的,今儿她倒是有福了。
等等——
她之前可听别人说了,这钱家可是受过皇帝陛下下旨嘉奖的,说不定自己今儿喝的茶,就是皇帝陛下赏赐的呢。
哟哟哟,自己这命——可真是好啊,居然能喝到皇上赏的茶。
所以等到茶端上桌的时候,丽媒人迫不及待就尝了一口。
柳英娘刚要提醒她那茶有些烫,还是等等再喝吧,丽媒人已经一口茶水咽了下去。
随即,丽媒人差点儿惊叫出声。
不过好在她反应够快,这声惊呼还未出口便被她咽下去了。
只不过,遭罪的是她的嗓子而已。
真她娘的烫啊。
不过烫归烫,这茶水倒真是香,比她以往三十多年喝过的所有茶加一块儿都要香。
其实,丽媒人想的真的有点多了。
这哪里是什么皇帝赏赐的茶,皇帝当时倒是真赏赐了不少东西,里边也真有茶叶。
可是那东西,都被钱老爷子和张氏收起来了,平时待客可不舍得用,更别说她一个媒婆了。
“小心烫——”
还是张氏开口提醒。丽媒人有些讪讪的笑笑,随即拿出她的大红色的帕子抿了抿嘴角。
“哟,老太——婶子,这茶这么香,哪里就烫了,我呀——这是舍不得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