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龙冽还没来得及开口,杨月华的父亲就急急忙忙地问了:“小冽,我问你个事,刚才有个骗子说月华在重山市的什么公安局,她不是在海市吗?她不是跟你在一块吗?她怎么电话打不通了?”。
面对这三连问,他竟然哑口无言,他昨天根本不敢将杨月华失踪的事告诉她的父母,可他们还是知道了。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感觉不太对劲,杨月华父母不知道她失踪了,怎么警方会通知家属呢?
接下去的,他不敢想,也不愿再想。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说话,我女儿在哪?为什么会有人通知我们去认领尸体?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昨天说好的吗,今天就回家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子已经被“尸体”这两个字填满。
小力见龙冽根本说不出话来,他替龙冽回了:“那个叔叔,你说什么认领尸体?难道杨月华死了?难怪让我们去重山市找她,对了,她昨晚就失踪了,我们在警局等了一晚上呢,刚刚才得到消息,说什么让我们去重山市找她,还以为是好消息呢,没想到,节哀啊。”。
小力说了那么多,电话那头没声了,可电话并未挂断。
很长的时间里,电话两头皆是寂静无声,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长在逐渐增加,提醒着大家时间正一点一滴流逝。
最后,还是杨月华的父亲先开的口:“你现在在哪?方便送我们去重山市吗?买票坐车还要等很久。”。
“好,你们是在家吧?”,说完,他打算挂电话,可手指不听使唤,颤抖着落在屏幕上,怎么也点不准位置,直到对方挂断通话。
之后,因为要去接杨月华的父母,一辆车只能坐四个人,所以杨梦莹和小力下了车。本来杨梦莹不想下车,可小辫子有驾照,毕竟龙冽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就只能由他开了。
下车后的小力打了辆出租车,他去找林云了。
杨梦莹打车去了客运站,打算坐大巴去重山市。
下午1点,龙冽这一车人比杨梦莹早一步到达重山市公安局。
法医掀开罩着尸体的白布,只露出脑袋的位置。
杨月华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那双至死都不愿闭上的眼睛也终究合上了,如果不是眉心的那个窟窿,她看上去像是睡着一般安详,在她的脸上看不出痛苦的表情,她临死的最后一刻是解脱。
杨月华的父亲晕了过去。
杨月华的母亲泣不成声。
龙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小辫子显得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去扶龙冽起来,还是去摇醒杨月华的父亲,亦或是安慰杨月华的母亲。
死去的人如此平静,活着的人情绪崩溃。
杨月华的母亲嘴里念叨着:“你不是说好了今天回家的吗?你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是我女儿,我女儿肯定还活着,她肯定只是长得像,我女儿又没得罪什么人,怎么会有人要弄死她?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杨月华母亲对着陪同的警察一声声地质问。
回应她的是警察苍白无力的解释:“我们警方做了尸检,初步排除自杀可能,案件还在进一步侦破中。”。
没多久,杨月华的母亲得到一张尸检报告,那是她自己要求的,她很想知道女儿生前都经历了什么。看之前,警方一再提醒她做好心理准备。
那些专业术语她看不懂,报告结合尸体本身,她才明白:
眉心处的伤口是被人开枪击中的。(不知道女儿死的时候有没有受苦。)
手臂上有一个数字“46”,那数字是烫伤后造成的。(这数字是什么意思已经不重要,女儿被烫伤时得多么痛快啊。)
脖子和手臂上有多处被烟头烫过后留下的疤痕。(她竟然被烫伤了不止一处,她当时该多么恐惧。)
全身遍布多处鞭痕印和刀伤。(多处意味着她受到了非人的虐待,上次吃饭她什么都没说,这个傻孩子。)
双脚脚趾处粉碎性骨折。(怎么会有人这么残忍。)
双乳受高温烫伤。
下体有撕裂伤。
……
后面的内容她早已看不下去,跟杨月华的父亲一样,脑子一片空白,当场晕了过去。
9月22日,警方找到一处制毒窝点,缴获毒品数量十公斤,成功抓捕毒枭严旺和其下小弟若干。
警方还在制毒窝点发现许多被困少女,解救受害者十一人,发现尸体若干。
另外,警方还在发现杨月华尸体的那片山林里发现高兴,现已送医,生死不明。
唯一的坏消息是,高博不知所终,警方已经发布通缉令,全国搜捕。
9月23日,高兴脱离生命危险,在医院醒来。她全身上下多处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但她终究是活了下来。
同一天,有人通过警方联系到杨月华的家属,约他们老两口在重山市的警局见面,他们同意了。
杨月华父母昨晚没有回N城,他们在重山市住宾馆,杀害女儿的凶手一天不抓到,他们一天不回家。
来的是两个女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站着的那位年长一些,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化了淡妆,气色较好。
坐着的是个年轻女子,面色却比年长的那位要憔悴,眼神也是黯淡无光,穿的衣服虽然名贵却不合身,袖子遮住了手。
年长女子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子,显得毕恭毕敬。
年轻女子对杨月华的父母问道:“叔叔阿姨,你们是杨月华的父母吧?”。
“是。”,杨月华母亲点点头,不想多言。
女子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她直入主题:“我这里有一笔钱,还望你们收下,只是为了感谢她,感谢杨月华救了我们,我知道,这点钱换不回她的生命,但是是我的心意。”。
杨月华母亲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喃喃道:“有什么用,我女儿回不来了。”。
年轻女子的眼睛盈满泪水,她小声哽咽起来:“想不到,最后活下来的人是我。”。
后来,年轻女子向杨月华父母讲述了许多事情,原来这位女子名叫陈静萱,是被人骗到严旺那里的。当初是她帮助杨月华躲藏在废旧家电的包装箱子里的,如果不是她在杨月华躲进去后帮忙把箱子封好,杨月华也不会顺利逃出地狱。可以说,是她将求生的机会留给了杨月华。如果不是她放弃生的机会,绝不会有人能从那里逃出去的。
只是命运弄人,谁会想到,好不容易逃出去的杨月华最后死于非命,放弃求生机会的陈静萱却活了下来。
陈静萱告诉杨月华的父母,她很矛盾,不想这般苟延残喘地活着,想要一死了之,因为她身心俱惫。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早已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心灵备受折磨。不仅如此,她之所以坐在轮椅里,是因为她双腿残废,不能行走。还有,她的双手只剩手臂,再也没有了手掌,残臂隐藏在衣袖里不愿示人。
从一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变成失去手脚的废人,有几个人能坦然接受,那与人棍有何区别。不能走路就算了,可她就连上厕所都要人帮忙,有时就连挠个痒都要麻烦别人,根本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陈静萱在得知杨月华的死讯后,她燃起了一丝生的欲望。杨月华不顾危险,冒死给警方当线人,她用自己一人的生命换回十一条人命,她陈静萱不想让杨月华白白丢了性命。还有就是,活着才会有无限希望,死了虽然解脱,却再无后悔的可能。并且,比起其他十位幸存者,她是情况最乐观的那位,其他人至今住在医院里,她们有的再也见不到这大千世界,有的再也说不出话……
9月25日,高博被抓,他承认是他杀了杨月华。
杨月华的案子了结,她的父母接她回家举办葬礼。
杨月华的葬礼,杨梦莹去了,小辫子去了,小东去了,林云去了,就连徐清风和季新耀也去了,唯独龙冽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