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掀起的瞬间,杨月华果然跟着坐起,脸上不是倦容而是怒意,她拉紧了被子,没好气地说:“你们玩,我不玩,别烦我。”,说完继续躺下,手却紧紧拉着被子。
面对杨梦莹吵自己睡觉这件事,她没有发火,也不会发火,因为她知道杨梦莹只是想让自己快乐罢了。可是快乐,谈何容易。
杨梦莹坐到床边,隔着被子轻轻拍她:“好了好了,不生气,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杨月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自己岂会怪她。
龙冽给了杨梦莹一个眼神,示意别勉强了,先出来吧。
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客厅,唐果果忙安慰他们:“她不想玩就算了,我们玩呗,等会我们玩得开心了,她听见了肯定就会忍不住想参加的。”。
“也行。”,龙冽应得很不确定,但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行明天再说。
众人在客厅里言笑晏晏,分外欢乐。笑声穿过房间的门缝,一点不差地落入她耳畔。她没睡着,听得清清楚楚。
恍惚间,时间好像回到了过去。客厅里,晓东他们过来串门,4个男生在打牌,除了打牌还在抽烟嗑瓜子什么的。时间已经很晚了,自己躺在床上看小说,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令自己睡不着,还挺烦躁。
于是她生出一种感觉,想起床出去,对客厅里的四个人发个火:“你们声音小点,还有,烟头扔烟灰缸里,瓜子壳扔垃圾桶里,再扔地上我不扫了。”。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客厅里不在打牌,自己也不在看小说,房子不是以前的房子,城市也不是以前的城市,一切都已改变,再也回不到从前。
胸口一阵刺痛,回忆翻涌出现。记忆中出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偏古式的建筑,大殿上的圆柱刻有精致浮雕,两旁陈列着五颜六色的仿真花,顶部还有大片的彩绘,美得仿佛古代的琼楼玉宇,即将举行盛大的宴会。
这里确实有宴会,也确实盛大。记忆中的画面一转,还是这个地方,只是不再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这里充斥着惊恐的哀号,扑鼻而来的是腥味弥漫,满眼所见,皆是瑟瑟发抖的少女们。这些女生或瘫坐或趴地,吓得不敢动弹,或尖叫或乱窜,妄求寻得一丝生机。
不时有枪声自四面八方响起,朝着那些试图逃跑的女人射去,子弹击穿了她们的胸腔,打碎了她们的头颅,一个又一个的人应声倒下。一条条生命转瞬消失,死去的人眼睛睁得滚圆,每一条生命的终结都定格在死不瞑目的瞬间。
逃跑的这些人其实已经没有任何的求生欲了,对她们来说,走,死得痛快一些;留,只会生不如死。
而那些选择留下的人,大概一半是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另一半尚留一丝希望,奢望着奇迹出现,能逃离这人间地狱。
回忆到这里,她强行逼迫自己停下,不再继续下去。对她来说,这是她内心深处最可怕的记忆。
熟悉的音乐声突然响起,那音乐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她恐惧,她惊讶,她不明白这音乐是怎么回事,是巧合,还是幻听?
顷刻间,四周的景物扭曲,模糊,重组。一座宫殿出现了,此时的自己正站在大殿之上,周围没有旁人。大殿正位,金碧辉煌的座椅之上,一身西服的男子懒懒地侧卧着。
她崩溃了,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幻觉,自己不是已经成功逃跑了吗,怎么还会置身此地?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真?
究竟是自己已经逃走,听见熟悉的音乐产生了错觉?还是自己昏迷了许久,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见自己逃出生天,委身犯罪团伙,试图报仇,偶遇龙冽,被困小区,又与杨梦莹相逢,做了一场再无遗憾的梦,可以了无牵挂地赴死?
她迷茫了,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身处何地。
客厅里玩得正起劲的几人听见了不对劲的声音,房间里发出惊恐的喊叫声:“啊~,不可能,不可能……”,喊叫声中还夹杂着扔东西的声音。
几个人一窝蜂地往房间挤去,待看清房间里的情况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只见杨月华站在床上,手里抓着毛毯的一角,不停地挥动着,床上的枕头和床单全部掉在地上,场面一塌糊涂。
当所有人的眼神与杨月华对视的时候,他们发现不对劲,她似乎一点都不认识大家,非但不认识,而且充满仇恨。
下一秒,在大家还在因为她的奇怪行为而反应不过来时,她已经从容利索地下床来,走向离她最近的那个人,手起,拳落,动作迅速,力道惊人。
龙冽的鼻子立刻淌下两道血流,他发誓自己绝不是反应不够灵敏,而是他实在不相信,她会莫名其妙挥自己一拳。就算是鼻子火辣辣地疼起来,他还是不能相信发生的一切。
只是还来不及等他怀疑人生,下一个拳头接踵而至。这一拳,可是擦着他的脖子挥过去。在场的人皆是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她手里有刀,那岂不是血溅当场,她这是奔着杀人去的。
好在没多久,大家都反应过来了,好几个人拦住了她,龙冽也抱住了她,大家吵吵闹闹一片,场面混乱不堪。
对他们来说是不理解加混乱,可对杨月华来说则是莫大的恐惧。
她听见有个声音一直萦绕耳旁,怎么都挥之不去:“把她扔下去。”。她看见好多人奉命前来,把她彻底包围。她告诉自己拼了,冲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一拳砸去。她用尽全力,赌上性命,一拳接一拳,哪怕对方人潮汹涌,也要战至最后一刻,绝不认命!
可是,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怎么这些人中有一个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他抱得很紧,还将头贴着自己的后背。这个行为不应该,这些人不是来抓自己的吗,他们不是应该抬起自己的手臂和小腿吗?怎么会有人抱住自己,抱得如此温柔。
顷刻间,人群消失,正座上的男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大殿化为虚无,周遭一片漆黑。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焦急的脸,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巴张张合合。这张脸的后面还挤着好几张,有男有女,大多认识。
她听见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
“你没事吧?你刚才吓死我了,我可真是倒霉,手上的还没好呢。”。
“我擦咧,什么情况?”。
“我去,太恐怖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姐?”。
“这种情况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是哦,她这是得了精神病了。”。
“你怎么说话的,你才精神病!”,这是杨梦莹对糖果果说的,差点就要骂人了。
唐果果真是又尴尬又郁闷:“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可能有一些心理上的问题,可以去找心理医生咨询,这种事应该趁早,早解决早轻松,别忌讳就医嘛。”,她的这番话确实在理。
杨梦莹没再说什么,她看着杨月华,心中无限哀伤。
杨月华揉揉脑袋,从龙冽怀里挣脱出来,她发现自己没穿鞋子踩在床单上,床单在地上乱成一团,遮住了自己穿着袜子的脚。她又看到毛毯也被扔在房间角落里,枕头在门口的方向,被人踩了好几个脏脚印。
自己什么时候把房间弄得这么狼藉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我刚做噩梦了,我……”,她不想解释地太清楚,所以干脆不说了。
“散了散了,都睡吧。”,晓东招呼着大家,拉着唐果果先行离开,他觉得这种情况一直聚着讨论不太好。
小辫子对杨梦莹热情道:“这么晚了,要不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杨梦莹无语,但不是嫌弃:“你是个男的,我才不睡男生的房间,我还是躺沙发好了。”。
龙冽捂着脸起身,去捡地上的床单枕头,他心事重重地对杨梦莹说:“还是你跟月华睡床吧,我睡沙发。”。
杨梦莹略微犹豫,她看向脸色惨白,两眼无神的杨月华,问道:“月华,你想跟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