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工作了,一会吃中饭的时候我们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尽管说,你现在要是无聊的话,你想要什么,我叫人给你买。”,他可谓已经体贴入微了。
“不用了,你忙吧,我暂时不走。”,她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死死盯着手机。
“暂时”,这两个字实在刺耳,扰得他都快没心思工作了。
可她依然静静地坐在那,心如止水,似乎无欲无求。
中午问她吃什么,她不想走,就在公司里随便点了些外卖。
饭后离上班时间还早,公司里许多不睡午觉的人聚在一起玩游戏。他拉她一起去玩,想着也许快乐的氛围能让她开心一些。
游戏是蒙眼抓人,被抓到表演节目,挺幼稚,但大家都愿意玩。
只有她,坐在偏僻的角落,他拉她,她就是不肯去。
一群人嘻嘻哈哈,玩得不亦乐乎。在这吵吵闹闹的环境里,她完全不受干扰,看着自己的小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她看着小说入了迷,他看着她孤单的身影入了神。
后来他问了公司几个女同事,女生一般做什么事会感到快乐,平常的消遣已经没有乐趣了,最好刺激一些。
答案五花八门,有说去游乐场,把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之类的都玩个遍,保证刺激;有说去电影院看恐怖电影,最好是午夜的场次,更加刺激;还有说直接去鬼屋探险,那个更刺激。
他又问有没有什么又刺激又浪漫又新奇的事,这些都玩过了。
于是有人给他提议:“去跳伞,去蹦极,去骑马,去吊威亚,或者夏天去海边开游艇,冬天去雪山滑雪,春秋赏风景,登华山,攀长城,瀑布下洗澡,山洞里探险,世上名胜古迹千千万,去哪都行,岂有无聊一说,就看有没有钱了。”。
他听后心潮澎湃,坐等下班。有些太远的这两天没空,可以先去本市有的地方玩。
临近下班的时间,他接到了她父母的电话,说是到车站了。
是这样,今天中午,他顺口把找到了杨月华的事告诉了她的父母,并告诉两位老人明天有空了就回去。
可女儿失踪了整整三个月,终于有了消息,他们哪里等得到明天,于是马上坐长途车赶来了。
他安排人去车站接人,并嘱咐把人送去之前订好的餐厅等着,自己下班后会尽快带着她前去相见。
他特意没有告诉她,想着到了餐厅给她一个惊喜,那一定比烛光晚餐更令人期待。
他选的是一家中餐厅,怕杨月华父母年纪大了吃不惯别的食物。
下班后,他如愿带着她到了饭店。
每离包厢门近一步,他的心情就更激动一分。
门打开的瞬间,屋里的两人听到动静本能地站了起来,愣了几秒,推开椅子,跑了过来。
杨月华的母亲一下子抱住了女儿,她想说点什么,出口的却只有控制不住的哭声。
杨月华的父亲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没有哭泣,但是眼眶红了。
他对正欲开口的服务员做了个等会的动作,随后把脸转向没人的地方,任由泪水夺眶而出,这样感人的团聚时刻,怎能不叫人潸然泪下。
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她却露出了惊慌的神情,这表情一闪而过后,她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微微发抖,眼泪无声落下。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眼泪,原来只是情未到深处。
她的脸上热泪划过,很快就干了,接下去,恢复冷静,就像从未流过一般。
可她的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疯了,矛盾,痛苦,纠结的情绪包围着她,使她不能坦然地接受这久别重逢的喜悦。
还是杨月华的父亲先开口:“好了好了,明明应该高兴的,快点菜,点些好的,月华,你来点,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杨月华的母亲松开手,她擦擦眼泪,可还是收不住情绪,用很别扭的声音说着:“对对对,点菜点菜。”。
杨月华被母亲拉着坐了下来,龙冽示意服务员过来点菜。
菜单摆在她的面前,可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考虑吃什么:“我随便,你们点吧。”,说着便将菜单推给坐自己身边的母亲。
母亲将菜单推给父亲,自己则拉着杨月华的手细细端详:女儿的手明显变化很大,以前那双手,嫩嫩滑滑的;现在这双手,干枯发白,手背的青筋十分明显,一看就是长期处在没有阳光的地方,且严重营养不良。
才控制一些的泪水又汹涌而出,她无法想象女儿失踪的这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她更加不知道笔记本的事情,因为龙冽没敢将那件事告诉他们,怕他们承受不了。
母亲一边哭一边哽咽地问她:“你这三个月……”,由于哭得太伤心,愣是说不出话了,只紧紧抓着杨月华的手。
父亲的手撑在桌上,手掌挡住了脸,也是说不出话。
龙冽揉揉发酸的鼻子,将菜单拉到自己面前,边翻看边对等候多时的服务员说:“就上一些你们店的招牌菜,再来点滋补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直到服务员点完餐离开,杨月华母亲还是不能自已,她嘴里重复着:“月华啊,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你都去哪了?可吓死我们了,你去了哪里啊?你发生了什么?”。
杨月华面对哭成了泪人的母亲,几度想将自己的手抽走,她怕母亲会突然撸起自己的袖子。面对母亲的问话,更是无从说起,相逢得太突然,她根本没想好说辞。
龙冽想到她的遭遇,立刻明白了她的为难,于是想办法转移话题:“叔叔阿姨,别太难过了,月华这不是回来了嘛,只要人回来了,身体可以慢慢养。”。
杨月华的母亲顺着他的话道:“是啊,是啊,月华,一会你要多吃点,你看你都营养不良了,实在太伤身体了,你这都遭的什么罪。”。
杨月华到现在才开始安慰母亲:“好了好了,妈,我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一直沉默的父亲开口了:“月华,你没事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你这三个月是怎么过的?是什么人把你拐走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说点什么,父母肯定是不放心的。
“是我之前得罪了一个人,那个人怀恨在心,查到我的学校,把我迷晕了带走,后来那个人把我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又把我卖进了深山老林,是我遇到一个好人,她救了我,我逃出来以后身无分文,本来想去最近的警局寻求帮助,可是路上刚好遇到了龙冽,就是这么地巧。”。
她寥寥几句就讲完了自己的遭遇,语速很快,像是背书,几乎没有感情,而且整段话都是避重就轻。
其实她说得都是实话,只不过省略了太多的细节。
母亲听了半天还没反应过来,父亲却立刻追问:“你得罪了什么人?他叫什么名字?怎么得罪的?那个人把你卖给了谁?你说清楚,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他!”,父亲恨得咬牙切齿。
母亲和龙冽也没有插嘴,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她快要编不下去了,但为了让大家安心,她沉默了一会开口,眼睛注视着父母的方向:“爸,妈,那个拐走我的人叫林忍,警方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这个你们不用操心。”
她继续:“之前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被那个叫林忍的欺负了,我知道以后就报警了,后来那个林忍知道是我报的警,他就想方设法把我卖给了人贩子。”。
她不提林忍跟龙冽的恩怨,因为她知道,林忍之所以选择拐走她,是因为恨的人是她而非别人,林忍恨当初那个捅他肚子的女人,那是林忍亲口告诉她的。而这样的事情,她又怎么能告诉父母,总不能说自己曾经桶过人吧。
“那你被人贩子卖给了谁?该不会.....”,母亲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结果,她经常在电视新闻上看见,很多人贩子拐卖妇女给山里的光棍当老婆。她再也说不下去,表情比之前更加痛苦,整个身体趴在桌上微微发抖。
母亲连可能是被卖去当陌生人的老婆都接受不了,她更加不能实话实说了。
她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妈,你想多了,我一直呆在人贩子团伙,很久都没有被卖出去,是他们团伙里有一个人良心发现,偷偷放了我,我这才逃出来的,这几个月来我没什么事,就是吃得差点,还有就是,被打了几顿,不过都是皮外伤,已经好了。”。
母亲猛地直起身子,泛着血丝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真的吗?”,问完拍拍自己的胸口,想着幸好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于是叮嘱道:“那你一会多吃点,可得把营养补回来。”。
父亲锁着眉头,突然说话了:“一会吃好饭跟我们回家。”。
杨月华的脸瞬间僵硬了,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又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不对劲,回家应该是高兴的,自己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那可不行。
于是,她快速调整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丝勉强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