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机会?”温柔回头用嘲讽的眼神看了江游一眼,那一眼好像就在质问他,你这种人渣,说出来“给个机会”这种话,不觉得好笑吗?
果然江游说完以后也沉默了,他在被温柔用那种眼神看了一眼之后,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着和她对视。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温柔笑着说了这句话,“江游,现在的你和过去的我一样,根本不值得同情。”
不值得同情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否认过去的自己?”
“因为过去的我丑陋愚蠢。”
温柔摇了摇头,当着江游的面,将过去爱他的自己贬的一文不值。
可是温柔,你这何止是在贬低你自己呢。
你这是在诛江游的心啊。
因为他此时此刻最想念的,或许是……过去那个深爱他的你。
听见温柔和江游对峙,秦若本能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碍事,于是她放轻了脚步迅速地溜进了自己的房间,将一屋子的寂静和没有全部打开的昏暗灯光留给了这对相爱相杀的宿敌。
“不过这也不算否认吧,太少人在爱情里一帆风顺了。”
看见秦若善解人意地离开,温柔停顿了一下。
而后她瞥了江游一眼,那眼神让江游觉得自己无处藏身,在她眼里密密麻麻记载着所有他的罪恶和残暴,在曾经那段名为爱情的厮杀里,江游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
“我一直觉得,人在成长过程中总要允许自己自我怀疑和自我犯贱,也许就是经历过那些,才会令我明白,真正地爱自己是什么样的,不是捧着所谓的真爱去追求和索取。”
温柔的话让江游想去了从前。
从前她还是他妻子的时候,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又不知死活地爱慕着他。
那个时候温柔的眼睛里,就好像有星星。
现在呢。
江游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看着温柔,开口说话的时候发现声音竟然已经有些嘶哑,“你想跟我表达的是……温柔,你已经,学会爱自己了是吗?”
“是的,江游。”
在江游面前坦然承认了一切,温柔还补了一句,“托你的福,不过,我不会原谅你的。”
江游一惊。
“我希望你知道,我变成这样,是付出了代价的,有些伤害是具有毁灭性的,所以,不要妄想着现在付出一些血肉教训就可以凭此得到我的另眼相待。”
温柔走去冰箱面前拿出了两听牛奶,一听放在了江游的面前,轻轻一声响,她说,“我感谢你对孩子们的付出,江游,但我不会原谅你。”
江游的瞳仁里像是有什么火苗熄灭了下去似的,他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唇却颤抖。
温柔,原来面对你的时候,会这样徒劳无功。
眼看着温柔要走,江游忽然间伸手一把抓住了温柔。
这是时隔那么久,他们之间第一次互相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的接触。
他捏着她的手腕,可以感受到她的细瘦,却隐隐透着一股倔强和有力。
那一刻,时间的流动好像凝固了,温柔要走之际被江游这样一把拽住,回眸一瞬间,她低头与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视。
深夜,昏暗的客厅灯光下,男人的半边脸没入阴影中,另一半被灯光打亮,就好像从此他的灵魂被分割成了两部分,邪恶开始入侵他的身体。
温柔看着江游的脸,在感受着自己是不是还会像五年前一样心跳加速。
可是江游,很可悲的是,我好像已经对你失去心动的能力了。
从温柔的眼神里,江游感受到的,只有平淡无波。
这种平静是最令他感觉到绝望的,没有任何起伏,也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平静地,为他判下了死刑。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死刑犯红了眼。
在后来的寂静的客厅里,发生了这样一段平淡的对话。
“怎么就……不会原谅我了呢?”
“原谅没有意义,苦难已经造成。”
“永远不会吗?”
“永远。”
“那我们还有机会吗?”
“不会再有了。”
“绝对不会……吗?”
“绝对不会。”
“……好。”
******
温柔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敲了敲客卧的门,发现没人开门,再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没有人在客卧。
这间卧室原本是受了伤的江游暂时居住的。
温柔走到外面一看,外面沙发上也没有人,她忽然间就意识到,江游走了。
在昨天冰冷的夜里,他离开了。
回到了漆黑之中。
温柔没有去想象江游是怎么离开的,她只是面不改色地收拾了一下江游住过的客卧,而后对着也起床走出来的秦若说道,“江游走了。”
秦若懒腰伸到一半,将手收回来了,“走了?他那中过枪的身子,怎么走啊?行动不便……”
“不知道。”
温柔摊摊手,手里攥着一个江游靠过的枕头,看样子是要丢去洗,上面似乎还沾着些许江游伤口处渗出来的血迹,她说,“反正是走了。”
“还挺自觉,知道不要连累我们。”
秦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对温柔说,“他走了也好,至少不会牵连你,现在你和孩子们得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省得有人偷偷对你们使阴招。”
没错,秦若说的没错。
温柔看了一眼枕头,又将枕头放回去了。
然而另一个地方,陆霁正一脸愁容地瞧着江游,“皇上,我喊您皇上了行不行,你能不能赶紧出去啊?”
江游脸都绿了,“老子踏马家都让人抄了,我现在能去哪?”
因为江震的违法犯罪行为曝光,江家现在上上下下都有人盯着,江游不方便回去,和江家有关的财产也统统被冻结了。
所以现在的江游,完全可以说是,无家可归。
陆霁扯扯嘴角,“想不到吧,你还有今天这种日子?”
江游迈开腿就要往里走,回陆霁家就跟回自己家似的,“什么日子?我怎么觉得没差?”
“尼玛,那是因为你不要脸!”陆霁一把拦住了江游,“滚出去!”
江游瞪大了眼睛,“你脑子瓦特啦!我现在滚出去,岂不是喝西北风!”
陆霁眨眨眼睛。
江游看不懂,跟十天没喂的猪似的往陆霁家里拱。
陆霁眼皮差点眨抽筋,江游还是没懂他的意思。
陆霁没忍住,一把将江游扯进来,压低声音跟他说,“穆欢搁我家呢。”
“啊。”江游说,“那咋了。”
“你这一来,你,你这不干不净的,江家人身份,万一把警察带来我家了,那不是给我添麻烦?”
“……”江游看明白了,他拔高声调,“你小子嫌我碍眼了是吧!”
“穆欢生病了。”
陆霁对江游说,“你就理解理解呗,从我家滚出去嘛。我不收留你嗷。”
江游咬牙切齿,“陆霁,你真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呢!”陆霁说,“你自私!强迫我收留你,万一让我给坏人盯上怎么办?你负责?”
“我负责。”
“你怎么对我负责,你娶我啊?”陆霁皮笑肉不笑,“呵呵,我还不嫁呢。”
江游要不是右手受伤了,这会儿保准抬起来把陆霁打死。
话说到这会儿,楼上穆欢脸色烧白地走下来,昨天还好好的,晚上回去的时候她突然半路就吐了,吓得陆霁以为她孕吐,带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是吃了生鲜肠胃炎。
陆霁那会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是别人的孩子没事儿,但得跟他姓。
一听是肠胃炎,当场喘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此时此刻,穆欢捂着肚子走下来,看见江游,她说,“没事儿江游,我等下就走,你先在陆霁家里避一避躲一躲。”
“那不行那不行。”陆霁急得差点跳起来,“你别走,江游走江游走。”
江游满嘴脏话都不知道要怎么骂出来,磨了磨牙,“我刚让温柔赶出来呢。”
“呦。”陆霁说,“赶得好,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也不算是她赶的。”江游低下头去,“反正人家也不欢迎我,我还不如自己滚了呢,你要真不收留我,那我去夏也那里试试。”
江游过去说话无法无天,可是现在好像低调收敛了。
陆霁有些意外,多看了江游几眼,“你现在难吗?”
江游说,“你指什么?”
“你有钱吗?还有别的房子能住吗。”陆霁说,“真不行就来投靠兄弟吧,我也不是养不起你,不过你得每天给我洗内裤。”
“你去死吧。”江游说,“钱让冻结了,不过还有点现金可以用。”
瘦死骆驼比马大啊。
但陆霁还是担心,这年头谁闲着没事会囤很多现金呢?
他多嘴问了一句,“那你身上现在还多少钱?”
江游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说,“这么多。”
“……”陆霁沉默了一会,“我看,要不还是给你找个富婆吧,以你的姿色,把你毒哑了,估计能赚不少钱。”
江游咬牙切齿,眼里都在冒火星子了,他说,“陆霁,老子有枪,第一个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