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从空中飘落,像是朦胧的云雾,黏附在皮肤之上,让人有些略微的沉闷难受。
而在这片排列的整整齐齐,夹杂着低矮的松树与墓碑的公墓之中,因为过于狭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通道,正一前一后有看上去是中年模样的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在其中行进着。
其中的那位女性,衣着时尚,还佩戴着些许饰物点缀,并且还画了精致的妆容。
在她的怀中,抱着一只花色斑驳的长毛猫,而那只猫正探头探脑的用,那棕褐色的瞳孔,好奇的打量周围的景象,尖尖的小耳朵时不时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而那位男性,手中只是抱着一束花束,紧紧地跟随在走在前面的那位女性的身后。
最终两人在一道崭新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那画着精致妆容的中年女性,立即就握住了怀中猫咪的小爪子,轻轻的挥了挥:“来,儿子。快跟姐姐打个招呼。”
说着这位中年女性,又微微往前倾了一些,将握在手中的猫咪爪子,轻轻的按在了墓碑上,那照片人像上的脸颊上。
而被中年女性抱在怀中的小猫咪,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哪怕是在一张猫脸之上,都能看见迷茫与困惑的表情。
但是这只毛色斑驳的长毛猫,却并没有半分挣扎,而是乖乖的待在了中年女性的怀中,任由她各种施为。
而那位紧随其后的中年男性,看到自己的伴侣,又抱着猫推开了些许距离,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稍微腾出了点空间后。
就眼疾手快的,将手中抱着的花束,直接放在了墓碑前。
抱着猫的中年女性,见此情景,也有些无奈的说道:“今年查的有些严,不让带纸钱到园区里烧……给你买的一大堆东西,都换成了这一束花了。”
“不过这束花,你爸也是挑了很久才选出来的……不过你要是不喜欢,那也没办法了,也只有那么几种花束能让人选。”中年女性笑着,就仿佛如往常一样,在正常的与人对话那般说道:“下次来就给你带好看一些的……平常也查的并不严,或许下次还可以捎带一些纸钱烧给你。”
在这絮絮叨叨的声音之中,中年男性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湿纸巾,开始擦拭起了墓碑。
但只不过简单的抹了两下之后,他就发现了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那洁白的湿纸巾之上,并没有沾染半点的浮土与青苔。
他也并未想太多,只是说道:“挺干净的啊。”
可即便如此,中年男性却依旧举起了手中的湿纸巾,将墓碑上的照片,又细细擦拭了一遍,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中年女性见此情景说道:“那就说明我们的‘物业费’并没有白交,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有人还能记得提前打扫一下。”
而后又对着墓碑说道:“现在这个两居室,成了你一个人住的了,倒是又宽敞不少,到时候我还要和你爹挤一个屋。”
而中年男性的动作还在继续,他又将帆布袋中的碗筷,以及提前就准备好的各种吃食零嘴,给掏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墓碑之前。
最后又拧开的瓶盖,往那摆放着的三个杯子之内,倒了一些饮料。
那抱着猫的中年女性,盯着那杯中的饮料看了一会后,说道:“这个不好喝,下次别买这个了。”
而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男性,也在此刻回了嘴:“我平时都不喝饮料,也不太清楚哪些好喝,下次还是你去买吧。”
接着又絮絮叨叨,在墓碑前说了一会话之后,两人又结伴离开了此地。
而在离开的路途之上,路过那一座又一座的墓碑之时,他们又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与自己女儿那干净整洁不染尘埃,仿佛光洁如新的墓碑不同,有几座是在同一年立起的墓碑之上。
虽然没有那些青苔与浮土,但上面所描绘的字迹,也已经褪去了往日鲜亮的颜色,留下了斑驳岁月的痕迹。
这样的疑问,不禁又冒了出来,中年男性也问了出来。
而中年女性笑着答道:“或许是萌萌和安安过来打扫过吧……她们两个会经常过来看妞妞。”
而在这两人离开后不久,又有两道显得极为参差不齐的身影,沿着这条狭窄的通道,来到了先前的墓碑前面。
这次的来客,是两位年轻的女性,一高一矮,穿着也还算是素净,但她们俩接下来的行为,却不像是来哀悼或者是缅怀的。
两人直接各掏出了一个折叠小马扎,就直接坐在了墓碑之前,和墓碑联系在了一起,就好像是围坐在了一圈。
而紧接着这一圈的中心点,就放下了一个特大号的塑料袋,其中盛放着满满一袋的零食。
而接下来这两人,并没有将零食,直接整整齐齐的供奉在墓碑之前。
那身材相对要娇小的年轻女性,率先就从其中掏出了一包辣条,撕开了包装就直接自己吃了起来。
而紧随其后的是那身材相对于高挑一些的年轻女性,在其中稍稍扒拉了一下,就又翻出了两包一模一样的辣条。
先是将其中的一包,随手向墓碑的方向抛去,在那包辣条落在了墓碑前的空地之上后,那高挑的年轻女性,也撕开了手中的辣条,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然后她们就遵循着,你一包我一包,大家都一样,谁也不多吃,谁也不少拿的原则,将那一大袋零食,逐渐的分发完毕。
她们聚在一起,就这样边吃边聊,直到那大概零食,都已经被她们消耗殆尽,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的时候,两人才颇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去。
也顺便带走了自己所制造出来的一堆垃圾。
而最后那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只有些许日暮西山的夕阳,所泛出的霞光,还未彻底散去。
那绵绵不绝,像是蒙蒙烟雾一般的细雨,在此时此刻,要更加凝实了几分。
化作一滴滴的雨滴,从天际坠落,砸在了大地之上。
而就在此时此刻,一道执伞而立,颀长清矍的身影,又突兀的出现在了这略显狭小的空间之中。
来者穿着一席肃穆的玄色衣衫,这身衣物并未有任何的纹饰,而他的身上也并未有任何的饰物装点。
此时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亮点,便是与那还未散去的霞光,交相辉映,如同落日丹霞的发尾。
以及那一双极为璀璨,仿佛是天际之上高悬的旭日,又似熔金一般的矍铄金眸。
他也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沉默的注视着墓碑,直至天际那残存的余晖,彻底的消散无踪。
那浓重,仿佛是现在悬于天穹之上的月色,都无法将其驱散的寂静与黑暗,将他包裹在其中的时候。
才从他的唇齿之间,溢出了一声低叹。
这最后一位来此的哀悼者,本想就此离去,下一刻却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波动,将他包裹了起来。
那样的力量他无法抵抗,于是在那轻微的眩晕感,席卷他全身之后。
这道颀长清矍的身影,再次睁开自己因为不适,而闭阖上片刻的金眸之时,却陡然发现已经改换了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