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防军的士兵们正在解决着他们的早餐。
他们大多是二三十岁,没有年纪特别小的,也没有特别年长的,年龄最大的一位也不过三十五岁,正是可以吃苦耐劳,一周训练六天每天从早九点到晚九点再加训的年龄。
而这过去一年多的饥苦,让这群士兵们再吃苦这一点上更是卓越,此时随意坐在草地上,三五成群地瓜分着萝卜馅饼,一个个笑声赞叹声不断,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一般。
西里尔和艾莉娜已经吃完了自己的早饭,在士兵间溜达着。少女很是好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士兵在目光触及自己之后便立刻移开,连声音都压低了一些,还有人发出起哄的声音,看着像是发情的猴子。
怪死了。
不过艾莉娜对此也不在意,她和西里尔小声交谈着。
“领主大人,为什么我们要先来找这什么魔晶,相比之下,应该有更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才对吧?”她掰着手指头数道,“要帮塞西莉亚小姐开辟田地,要招人……啊,那两个佣兵团的,还有莱昂纳多先生,应该都可以收编到麾下吧?再加上城防的建设,还有要和三城沟通……”
她数着数着,十个手指头都掰完了,忽然发现身边安静的过分,侧过头去看,才发现半精灵少年盯着她掰完的手指头,目不斜视。
艾莉娜的脸不知为何一下子红了,她立刻甩了甩手,将手藏到身后去,小小声嗔怪道:
“领主大人怎么不接话,是我说的有问题吗?”
“啊,不是不是。”西里尔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虽然那里并不存在胡须,“我只是在想,艾莉娜是不是不满足于自己现在侍卫的位置,想要晋升为……总管?”
“没有没有没有!”艾莉娜匆匆摇着手,“这些都是你说过的,我只是记下来了而已。”
西里尔也不逗她,继续说道:“事情虽然多,但也得一件一件做。塞西莉亚小姐发现的那块石板因为对你我的属性魔力有排斥,因此需要足量的无属性魔力才能打开,而只有魔晶才能提供那份魔力。”
“西利基的地下并不像我们想的这么简单,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从地下钻出来的藤蔓上带着的尸体或许就足以证明一点。如果石板下的东西超出我们的预期,恐怕如今的农田都得换一个位置。”
西里尔解释着,就看着艾莉娜努力地点着头,像是要事无巨细通通记下,不由得伸手戳了戳她的腮帮:“你又不是法师,哪记得住那么多。”
“但我爷爷说,我也有开启元素池的潜力的,这说明我也有机会成为法师,如果不是小时候……”
艾莉娜说着说着,突然低下了头,不再开口了。
西里尔愣了一下,才回想到少女并不美满的家世——英烈之后人孤独地踏上为先祖完成使命之路,这个年岁的贵族子弟本应还在学院里才对,更何况她对金钱还斤斤计较,似乎连金特里都没见过。
他想着该如何去缓解一下尴尬,正好罗德站起身走来,说道:“领主大人,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那就出发吧,早点收工,早点回西利基。”西里尔像是抱住了救星,连声道。
士兵们整队效率极高,转瞬间就列队完毕,随着西里尔手向前一挥,便离开了迭迭萝镇。
西里尔回过头看去,却见波顿·霍索恩似乎在收拾着酒馆门口的餐桌,但目光一直往镇口的他们身上飘。
他在打什么主意呢?是想看我们团灭在石化巨蜥的手下么?
想到这儿,西里尔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
虽然混杂了步兵,但行军的速度丝毫不慢。他们清晨时出发,河边的雾气都未散去,朦朦胧胧的一片,结合阿特瑟斯湖的凶名,平添了一份幽寂的恐怖。
路上来自迭迭萝镇的士兵瓦尔克夸张地向同伴们讲着故事,让西里尔也忍不住凑过去听:
“你们知道吗,老波顿说了,禁湖的魔物极其恐怖,它们成群结队,密密麻麻,每当汛期的时候就会涌入迭迭萝河,偶尔还会骚扰到镇子,让老波顿他们都不敢出门。第二天到外面一看,一地的萝卜全都变成了石头!”
“那些魔物能把东西变成石头?那不是美杜莎吗?”有人叫了起来,“美杜莎可不是成群结队的,我清楚这一点!”
“法师也有把人石化的法术,谁说一定是美杜莎……不过会石化的对手一定很难对付。”
“而且他们肉搏能力也很强!据说体型极大,一顿能吃一匹马!”
西里尔听他们越说越离谱,心道原来这位老先生给自己埋得雷在这儿,动摇军心,然后当石化巨蜥一显身手真的石化了什么之后,定然能把城防军吓得溃不成军。
可惜的是……
他看了眼逐渐变得泥泞的路面,正准备下达命令,却听瓦尔克说道:
“领主大人,要么我们回去喊奥康纳男爵和讲师先生吧……”
“哦?”西里尔微微眯眼,目光往瓦尔克身上一扫而过,让后者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颤颤巍巍道:
“啊,不是不信任您的意思,只是这种事儿大家心里都没个底……”
“是啊,他们都说那玩意儿厉害的紧,我们要是……”
眼见城防军越来越慌乱,西里尔深知波顿·霍索恩的谋划确实奏效——未知之物在渲染之下便会成为不可名状的恐惧,更何况“禁湖”凶名赫赫,再让他们的恐惧发酵下去,这湖底估计都有可能冒出触手怪。
他轻轻一提马缰,马儿立刻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他跃下马背,扫视了一眼停下的士兵们,而后拔出了长剑。
“领主大人?”艾莉娜轻声道,但西里尔一言不发,只是转过身,径直步入前方泥地的迷雾之中。
“领主大人!”罗德大声道,却见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他急得咬了咬牙,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们:都是这群人未战先怯,让领主对此感到不满,只身犯险。
他手一挥,正准备指挥众人跟着进入泥地,却看到西里尔的身形重又浮现,只是步伐要慢了许多,长剑垂在身侧,剑上似乎挂着什么——
西里尔在距离众人十余米处停下脚步,接着手上长剑发力,一团一米多长的黑影随着他的长剑向前甩出,重重砸落在众人面前,尘泥飞溅。
长剑在“沧”的一声中归鞘,他抱着双臂,悠然道:
“你没有真正面对过,又怎知其是否真的恐怖,真的不可战胜?”
“这是我给身为西利基城防军的你们,上的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