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柠之一下飞机,还有点紧张,怕自己不好融入,但没想到的是,阮予没让司机来接,而是自己亲自来了。
她心放下了许多。
阮予家里的大概情况,宋柠之都已经知道了,所以在看到林培因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美妇人的身份。
不用多说——
林培因就是好相处的长辈。
通过女儿,林培因知道宋柠之只身一人,她自然多关心些,融入的最好方式就是聊天,阮予和宋柠之一整个下午,就在小花园。
和吴妈林培因喝喝茶摘摘菜。
家里人多热热闹闹的。
宋柠之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很快融入一个新环境,连她都很惊讶,毕竟从心理医生的话看来,她现在是有些焦虑和人接触的。
到现在为止……
和阮予有关的人。
她都没有受这个病的困扰。
就在这个下午,宋柠之放下了所有戒备和不安,主动聊了很多话题,尤其是林培因说阮予的时候,还带上一句:
“没个样子。”
“我听阿辞说你这两个月,忙的团团转,过完年就要进组拍戏,还说是什么封闭式的,几个月不回来,小柠也是,又不像景珩是个男孩儿……”
“一个个女孩子多让人操心!”
类似于母亲唠叨的话。
说到底……
宋柠之记忆里没母亲的记忆,这一瞬间,具象清晰了一点点,她不像阮予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满脸无奈。
反倒是好好听着。
林培因也看出来了。
懒得和女儿说。
见宋柠之乖巧极了认认真真听,心里涌现出些许心疼,说了好些话。
过年气氛特别不错。
到了晚上,小洋楼把灯一开起来,整个客厅都是暖洋洋的红色喜庆,中午的饭菜已经足够丰盛了,这顿更甚。
马上要开饭了——
门口丢垃圾的吴妈进来,满脸疑惑,首先碰到顾宥辞就直接说了,他似乎想了想,意识到什么,看了眼二层护栏处……
伯瀚尔和林培因正准备红包。
满脸笑意。
他转了步子。
宋柠之抱着偏宝儿在落地窗前,看院子里的灯笼,小家伙喜欢干妈,待在她怀里很开心,阮予也是累得很,没抢着抱。
“阮阮。”
“嗯?”
顾宥辞拉着阮予走了一段。
才停下说话。
“吴妈说,有人一直在院子门口徘徊,我刚才打电话问了保安,说这人登记了名字,说是我们家亲戚,在小区里坐了一个下午了。”
“谁?”
阮予疑惑。
“今天不是大年三十,有谁会这时候……”
她下意识噤了声。
顾宥辞知道她明白了,面上的疑惑慢慢变得淡了些,随后,阮予默默转身去了二楼,没多久就下来了,她轻声道——
“……我去开门。”
“好。”
顾宥辞没有跟上去。
给妻子自己处理的时间。
宋柠之过来,问了一句情况,得知后,立马点点头,抱着偏宝儿去了沙发上玩儿。
怕小家伙找妈妈。
“小珩。”
阮景珩听到自己名字,抬起头,“怎么?”
顾宥辞走过来,捏了捏他肩膀,“一会儿,你爸爸会来,阮阮已经去开门了,今天过年……不要太激动,能做到吗?”
空气死寂了一会儿。
几乎降到了冰点。
良久——
“知道了。”
阮景珩没有多说什么,端着电脑去了房间,顾宥辞想说些什么,他却转头,“不是要吃饭了吗,我去放个电脑。”
顾宥辞眼神柔和了一些。
“好。”
没有去找东西打人就好。
……
小洋楼门口。
天气很冷。
时不时有冷风刮过去,窜进衣袖裤脚,让人手脚冰凉。
阮柏明一身还算得体的棉服,头发梳的工整,却掩盖不了已经三分之二的白发,他手里提着满满的东西,伸出手……
还是没按下门铃。
最后一下——
叮咚!
按下去是需要勇气的。
他也做好了被轰出来的打算。
阮柏明搓了搓手心的冷汗,可不到一秒,面前的门就开了。
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阮柏明惊住了。
下一刻,他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衣服,试图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阮……阮阮,我就是来看看,一会儿就走了。”
阮予静静看着他慌乱的样子。
直到他颤颤巍巍把东西,进来两步,都放在院门后,拿出来几个精致的红盒子,“我知道你们现在不缺东西,我……我攒了点钱。”
“给你和阿因,还有给孩子买了……”
“嗯。”
阮予把门打开了些。
吴妈也赶过来了,像是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心里记着顾宥辞的话,把地上和他手上的东西都接过来,“阮先生是吧?”
“诶……诶。”
阮柏明点点头。
眼睛还是在女儿身上,阮予见状轻声开口:
“妈妈喊你进来吃顿饭。”
阮柏明完全愣住了,随即,苍老无神的眼中涌现出一丝狂喜,看到吴妈也对他笑了笑,“……好好好!”
阮予早已没有了当初那种恨。
说实在的……
如果连林培因都可以释怀,她真的想卸下伪装,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是对父亲如今生活的心疼。
等走到门前。
阮予才转头,看着局促不安的阮柏明,轻声开口:“爸,你吃完饭就走吧,妈妈现在……已经有人照顾了,别让她为难。”
她明显感受到——
阮柏明身子狠狠一颤。
不仅是因为那个久违的称呼,还有听到的话。
但经历过那些事情。
他现在不管是什么……都能好好消化,就算是这个听起来绝望的事情。
阮柏明也只是立马说:
“……好。”
“爸爸一会儿就走了,我就看看你和妈妈弟弟,我……我早点走,我那边还有活儿呢,我就半天假,初一我也要守店子,你别怕我多待!”
阮予再也听不下去。
她迅速扭开门锁。
作为演员,调整情绪是专业的,她也很难说毫无情绪波动,领着阮柏明进去的时候,大圆桌上已经坐满了。
其中第一个抬头的——
就是阮景珩。
他越过姐姐,看向她身后的人,停留了两秒,便轻轻撇过头,让眼泪直接滴落在地上,而不是停在脸上。
那样会要用手去擦。
为什么……
他不是才不到五十岁吗?
一头白头发。
脸上全部都是皱纹,曾经那么儒雅俊秀的一个人,现在……看上去和七十岁的一样,没什么区别,阮景珩以为自己并不会心软。
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