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我三人皆是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我心内亦是有些气恼龙泉的,不解他因何入京之后不如玉门关之时那般处事果断、条理清晰、明辨有度了,竟是有些莽撞迟钝、不思轻重的。然终是尚不得尽详龙夫人之事,又是思量现下皆是不得心平气和之态,若是争辩必会伤了彼此情分,便欲暂且不提。
龙泉则是耿耿于近几日皆是因得我处事不周使得其母亲、亲眷具是不满、含了些许怨怒之情,反思可是如其父所言确因我不善后宅、不得长辈教化方如此的,然身后一步一随的那脚步之声,更是加重他烦躁之情,尤是这个梁青他尚不尽知乃是与我如何关联之人,怎会几日未于莫宅竟是冒出如此较之那上官清流更是肆意、毫不相掩对我有意之人。
梁青紧随着我二人身后,怎会见不得我二人一路皆是静默不语,料得定是各存了心思的,却是不屑冷哼,思及他等揣测龙泉为人便是愤愤难平,又是不明我因何这般迁就于他?自他想来,我乃战神复世之身,生来便该是高高在上得众人乃是世人仰视之所在的,何需如此谦卑谨慎相待龙泉以及龙家,难不成便是因得我此生为女儿之身且是已嫁与龙泉之故?如此揣度着便是思量待回转莫宅定要寻了穆老家主、傅家主等长辈之人问个明白。
“管家叔叔,将这位梁公子安置客院便好。”进了龙府大门,恰于影壁处得见正是叮嘱下人的管家,龙泉并未转头看向梁青便随意出声吩咐一句,且是未曾停歇脚步仍旧拉着我直奔后宅而去。
我不得不回首给了梁青一记眼色使他万勿生事方随着龙泉往了后院。
梁青苦笑一声,却是并未为难便随着管家离去。
“二公子,二少夫人,”龙夫人院子里的粗使丫头见了我二人急急而来忙近前行礼,却是带着几分迟疑怯生生开口道,“夫人已是歇下了,可容奴婢通传一声?”
龙泉这火气尚未消,闻言顿生不悦,竟是抬手推了那丫鬟一把,“放肆!此处如何有你插嘴的份!”亦是不顾他盛怒之下乃是何等力道,也不再看那丫头已是被他推倒在地,仍是抓着我便直闯龙夫人卧房。
李嬷嬷方才乃是好生劝慰了龙夫人一番,又是听了其一阵怨言才将其安置睡下的,现下正是于外间叮嘱值夜的丫头便欲回去歇息的,却是听得了院子里龙泉带着怒意之声,忙启开房门出来相迎,以免再度惊扰了龙夫人使其不悦。只是才迈出一只脚便是瞧见龙泉将院中值守的丫头推倒在地已是再有数步之距便至了门前了。
“二公子,”李嬷嬷即便惊呼亦是压住了声量的,脚下又是紧了两步。见我亦是随着他一道而归,却是见龙泉面色极为不善了,便是强撑笑意轻声开口,“嘘,二公子轻些,夫人方才入眠未久,恐是受了惊便不好了。”她此语一出,见得龙泉即刻收住了脚步且是内敛了不少方才那凛冽之气,便知此法有效,继而道,“恐是今日先是出了府游逛,又是回转后亲历亲为筹备丰盛飨食过于疲累了,夫人身子不甚佳呢。不如二公子与少夫人亦是先去歇下,待明日再来与夫人细细闲话可好?”即便乃是劝慰之语,却是仍旧将不满之情含于其中了。
我先是被龙泉方才推搡下人之举惊愕到了,思及自我二人相识,尚未见得他竟有这般粗鄙言行之时呢。而后听了李嬷嬷之语,心内便是明了,恐是龙夫人因得我未前来赴宴之事定是生了怨念的,竟是这李嬷嬷亦是话中有话、弦外有音了。
龙泉现下心内皆是方才他出门之前龙夫人那满面忍没求全之容,加之李嬷嬷又是称其“亲力亲为筹备丰盛飨食”,联想那满几尚品佳肴,更是愧疚难安了。
“嬷嬷说得是,那便不扰了母亲安枕,明晨我与鸣儿再来侍奉。”言罢便是再度将我拉起往了他自己的院子。
我二人皆是未见的,便是身后李嬷嬷无声叹息摇头之态。
我自始便是未置一语,直至进了他卧房。
龙泉进了门方松开了一直抓着我的手,面色仍是不正,却已是缓和了不少,“鸣儿还是初次见得为夫卧房呢。”并不见笑意与喜色,仅是如同与旁人相荐一般。
我抬另一只手揉捏着被他抓了一路的小臂,却不知该是如何回应,便仅是默不作声。
他正欲引我参览一番的,便是眸光四下巡视,故而一时并未见我之举,“我房中甚是简素了些,不若明日鸣儿再好生看看需得添置何物,亦是你需得用得上的。”
我抿唇垂眸,于他开言之时便是略略揭开了些许袖管,便是见得小臂现下已是青紫一片了,可想而知他乃是何等的心境,却是思及方才被他似是大力推倒的丫头,恐定是有伤了。
龙泉并未闻得我回应,方转头见我双手覆于身后垂眸不语,面色似是带有些许不悦之情,便是蹙眉,“鸣儿,可有听见为夫方才之语?”
“相公,方才那丫头恐是被你所伤了,可该令人前去看看?”我乃是揣度那丫头似是年岁尚小,若是旁人不问恐是不敢多言的,却若是伤的重了可会错过医治佳期使其落下病患。
龙泉似是并未以为意,却不得不回应于我,方勉强出门唤了侍从前去查问了。
“鸣儿,已是晚了,不若洗漱就寝吧。”龙泉回转便欲牵着我往内室而去。
我自是未曾想过于此处过夜,故而一愣,“相公之意乃是今夜宿于龙府?”
龙泉闻言即刻蹙眉,“鸣儿,此处才是你我二人之家,日后再不可这般称谓了。”
“可,我尚未相告莫宅中众人,亦是青兄恐是未曾料得。”
龙泉于我回应之语甚显不耐,蹙眉道,“周驰与莫良皆已回转莫宅,岂会不明你于何处?且是你为我妻,留宿家中方乃正理。尚未相询,那梁公子乃是何家之人,因何那般谓你?鸣儿可知甚为不妥?”
我心内叹息他如今竟是如之初的上官清流那般霸道了吗?却仍是斟酌了一番方出口道,“梁青乃是现任梁家家主。他的武功、智谋具是他全族之中无人可及的,又是同辈最为年幼之人,故而较之穆隐兄更显肆意了些,年少轻狂自是可知了。亦是因得这般不得弟、妹之故,方于知晓了我较之于他尚且少了两载,便如此以兄长身份相谓与我了。”
“那又如何?即便为家主亦不过是你家臣,自是仅可算得下人,竟是这般做大!”龙泉本心并非轻视,仅是一时逞得口舌之快罢了,却那般形容乃是甚为不屑之态。
我则是尚有些气恼的,又未曾想龙泉竟会口出此语,甚为疑惑之态望之于他,“相公,各世家自是与我休戚相关的,莫鸣从未将其等视为仆从或是臣子,更遑论下人一般!诸如此语相公日后断不可再言了。”我亦是起了些脾气,从不知龙泉竟是这般轻视各世家。
龙泉本就自那日于我府中之时受了幼弟等人奚落之气未得消散,又是气恼那梁青如此越矩之为,现下更是惊异我竟是这般相护,一时便重又复了暴怒之态,“鸣儿如今竟是欲要为得旁人与我这般冷言冷语吗?难不成于你眼中母亲尚不如他等紧要?因何你与他留于上官府飨食竟是不归至家中?你可知母亲为得迎你此来筹备了多少佳肴?费了多少心思?你可曾思量过她尚在病中?”
“靳伯已是令人前来传话了,且是我并非……”
“传话?”龙泉未及我语住便是打断,“你乃是莫宅之主,何样身份于上官府令人传话?难不成你不知那上官清流于你的心思?”
“我已与上官长兄皆是讲明了,他现下不过为莫鸣义兄。且是我正与众家主商议以他为那谋士一职,那便……”
“以他为谋士?你何时定下的?因何不先与我相询?又可得了我相允?可知我方乃你夫君?”
龙泉话已出口,犹如覆水难收,却是赤红着眸子盯着我,喘息粗重,此些种种具可表露出当下他乃是何等愤然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