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时已是全然不知周遭之事,任由莫达将我抱起回转至闺房二层内室之中。
莫良一路运功疾驰,引得院外及路人侧目,却是并未停歇,直至上官府院墙,自是有护院之人发觉。
“什么人!竟敢擅闯上官府!”
“靳伯何在?我家姑,公子急需救治!”莫良声音微高却是急急转了口,尚未生出大纰漏。
靳伯自然闻声迈步出屋,立于院中往之上空开口,“乃是莫家何人?我于此处。”
莫良循声而至,顾不得旁的,直直揪起靳伯衣襟,却是低声道,“姑娘昏厥,靳伯速与我回府。”未及言罢便是起身再度跃上屋顶,裹挟着靳伯而去。
“无碍,乃是莫家,我去去便回。”靳伯不忘回首叮嘱一声众人。
“傅家主,热水。”幼弟们纷纷动手,将所需热水、炭盆、药酒等物皆是备齐。
“傅家主,可需得有功力之人相辅?”莫达见其取了金针于烛火上微微烤制、擦拭,恐其力道不及,便是相询出声。
傅家主全神皆在每支金针之上,并未侧头,仅是开口道,“无需了,仅是待辅助之人一旁策应行针顺位要穴便可,老夫自是可以。”
此时莫良已是落身于我院中,即刻将靳伯安稳放开,“靳伯恕罪,实乃急迫。”
“姑娘于何处?”靳伯并未介怀,反是面色急切。
“靳伯速与我来,”小谨方出门便是见得他二人,忙唤了一声,拉着人便进门上了楼。
靳伯见我面无血色,近前切了脉,遂拧眉道,“怎会如此?这毒竟是愈发怪异了。”
傅家主闻言料定其必是之前为我看诊过的,便是直直出声道,“乃是我等令得姑娘运功为得一探,却是一个时辰前并未有碍,然不知为何竟是延后颇久仍会发作,且于之前所诊竟是有如此大不同。”
“用过药石了?似是微见些起色。”靳伯转头见傅家主正在火烤金针,“需得我同时行针吗?”
傅家主一愣,“阁下亦通针术?那便是更佳了!”转身道,“需一人扶住姑娘,我二人分别行针更是快些。”
莫良闻言抓过幼弟手中的一方锦帕,已是顾不得乃是浸过水湿漉漉的,即刻遮住双眼,“我来。若需运功相辅两位告知便可。”
穆老家主望了众人一眼,“那便速速开始吧,我等皆于外室静候。”言罢深深握了握傅家主小臂,满眼皆是嘱托之情,而后方挥手将其余众人一并带出内间。
傅家主与靳伯不敢怠慢,双双净了手,商定分别行针的要穴及深度、时辰,而后便是除去我外衫、里衣,仅余了肚兜与亵裤,令莫良扶稳我头颅及肩部,他二人便行云流水般于我背部、颈部及双臂、双掌皆是钉入金针,待全已妥当,再不时捻动针柄以刺激穴道。
莫良则是双手稳而不移,自始丝毫未动,却是那冷汗已是浸透衣衫。
两位医者亦是,忙而不乱,却仍是不时拭向鬓角、额间。
我全然不知外界所有,神智似是出窍,眼前皆是更替移转的景象——有血流成河的沙场,有白雪皑皑的山谷,有笑意彦彦的孩童,更有面目狰狞的老者......有我纵马驰骋的飘影,有与人对战的狠绝,有杀伐果断的无情,亦是有回眸浅笑的温柔......竟是尚有龙泉、上官清流、姬伯、楼兰国主......
不知过了多久,便是一阵剧痛搅扰了我,虽是不得扭转身形,却是知晓有外物刺入体内,时而恶寒不止,时而大汗淋漓......
便是如此竟却仍是混沌一片不得清明。忽而,一个模糊面孔现于眼前,那身形轮廓异常分明,却是眉眼皆是朦胧不清,唯有自口中所出的声音依稀可辨,只听得其缓缓道来,“既是此生此世选中于你,自是该兼任天下、不得有违!无论祸福悲苦、甘饴两对,皆是必受之径,无可相避,唯有数世相牵相绊之人,却需谨记天命所托,万勿相忘!万勿相抗!万勿相背!切记切记!”
“你是谁?”我大惑不解急急问出了声。
“呵呵,我便是你,你便是我。记得天命.......”声音随同身影渐渐飘远,直至再无半分痕迹。
我挣扎不断欲要上前相阻却不得,一时急切便是动用内力运行全身,想要冲破不知为何的阻碍,竟是毫无所获!然耳际便是闻得血雨腥风那鸣响不已的剑音愈发强劲起来。
“姑娘!姑娘!醒醒。”内室的三人本是静观我之态,却是行针不及一盏茶之时,我便体温忽高忽低,一时寒颤不断,转瞬便是肤色通红,双眉紧蹙不知是因得痛楚难耐还是旁的缘故,口中更是喃喃低语却不知所云。待及将将安稳了些,竟是房中那置于一侧案几处的血雨腥风传出微微鸣响之音,而后便是愈发强劲,直至未及一炷香之时竟是整个剑身颤动不止,似是双剑欲要脱鞘而出之势!
“怎会如此?”莫良再顾不得旁的,一把撤下遮目锦帕急吼吼望向两名医者。
傅家主与靳伯亦是茫然不知所措,从未曾料得竟会如此怪异,二人便是每人搭上我一方脉门急急探之。
须臾,皆是狐疑不解,“依着脉象这毒已是被压制了,却是为何姑娘迟迟未醒且仍是气息不稳?”
莫良闻言大惊,“不会姑娘已是走火入魔?两位速速将其稳住。”未及言罢便是欲要抬手点下我几处大穴以防不测,却是为时已晚!
我此刻已是人剑合一之态,脑中不断浮现的情景令得周身血脉逆流、内力再度被调起,血雨腥风亦是难压剑气,随之双剑相继挣脱剑鞘直直旋至我手边。若是我握剑在手,恐是必将令得房中血光乍现!
正值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穆隐已是破门而入,顾不得自身安危,将血雨腥风双剑直直压于身下,口中更是高声断喝,“莫鸣!速速醒来!否则必酿成大祸!”
与此同时,傅家主及靳伯将我周身的金针极速拔出,并随之封下我肺俞穴!莫良亦是强逆方才的剑气,点中我的肩井、太渊穴。外室众人亦是涌进房中,见得此景亦是近前帮忙强按住我,莫达亦是为莫良推送内力以求力道足够。
终是于众人齐心合力之下,我再度喷出一口鲜血,气息徐徐缓和下来,血雨腥风亦是不再出声。
“隐弟,可还好?”穆湛惊觉穆隐唇边溢出血红,忙将其扶起,众人方得见他前胸遍布剑痕已是血染衣襟!
“小谨,取止血药丸来!”靳伯已是上前为其扯开外衫进行救治。
穆隐见我已复了常态与面色,虽是尚未清醒却已是消了那反常之举,方略略松了口气,一阵咳嗽便是再度吐出几口血来,却竟是微微含笑。
“隐儿!暂且勿要费神。”穆老家主满眼忧色,转向傅家主,“贤弟,姑娘如何?”
傅家主捏了我手腕片刻,挥去额间冷汗,亦是喟叹一声,“幸得已是无大碍,待再施一针便可醒来。”
闻言众人皆是如释重负一般,“穆公子此伤不轻,恐是需得多加调养些时日。”靳伯已是为穆隐服了药丸又缠裹好伤处。
莫达与莫良早已为我粗粗披上衣衫又将我放平躺于塌上盖好锦被,转头方道,“穆兄必是受了内伤的,若非是他强行以自身压制双剑,恐是我等皆将受难了。”
“尚好,虽是血雨腥风剑锋锐利无比,却尚未伤及脏腑及筋骨,却仍是虚的很,”傅家主已是为其诊了脉,“这外伤亦是不轻。老夫这便出个方子,令得幼童熬煮良药再食补几日便可无碍了,却是不可随意走动,只得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