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兰走后,我没有等到天亮,而是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回忆了一番今晚上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爬起来,离开了这座废弃的工厂。
尽管走动起来,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想起来墨池,现在我不知道她的下落,就火急火燎地想回到顶园府第监控室去看看。
从工厂里来到外面的大路上,我站到一个高处,抬头四下里望了一圈,辨别一下方向,找出了灯光汇成连绵一片,无边无际的地方,那就是市区。
我虽然不知道我具体身在哪里,距离市里有多少路程,先向着市区走着,等走到有出租车的地方再打个车。
我心情迫切地想回到监控室,我要在那里等待墨池。
我走了一段路,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身上摸摸,我的手机居然还在。
有了手机,就方便多了。我赶忙给李建打了一个电话。
时值下半夜,虽然我调到了监控室,不跟他一个岗了,但李建还是睡下半夜。
电话接通时,李建睡意迷蒙地嚷嚷着骂我:“姚严,我操你孩儿他大姨,这深更半夜的,你在监控室逍遥快活,睡不着觉闲的蛋疼来调理老子神经。”
“李哥李哥,您别生气,我为打搅了您老人家睡觉深表歉意,明天一定请客,向您老人家赔不是。不过我真的迫不得已,向李哥求救,麻烦您帮我叫个车,抓紧来接我回市里。”我装出一副舔狗的嘴脸,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其实不用装,此刻的我着实是够可怜的,人在在荒郊野外游走,穿行在废弃工厂和秸秆老高的农田之间,孑然而行,像一个孤魂野鬼。
事实上,今夜,如果不是墨池救我,我早已经死了,真的成为了孤魂野鬼。
哦,人不能没有良心,不单单墨池一个人救我,还有眉兰。
咳,她们都是鬼,哪里是人?
想到墨池,我更加急不可耐。
“你在监控室值班好好的,去什么荒郊野外?怎么了姚严,难不成你人被绑架了?”李建清醒了一点儿,不怀好意地问道。
就我这样的,一穷二白一个穷屌丝,会有人绑架我?李建这小子真会给我长脸。
“李哥,一言难尽,你快点儿帮我叫一个出租车,晚了,恐怕你们就见不到兄弟了。”话说到这里,突然有一股悲凉涌过心田,我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涌出了眼眶。
“你真的不在监控室?”李建跟我核实。
“如果不是在荒郊野外,我能半夜三更给你打电话,把你吵醒吗?”我的声音已经哽咽。
“让我给你叫车,你得告诉我具体地址呀?”可能听出了我声音不对,李建少有的认真起来,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到处都黑黢黢的,我辨不清方向。”我无奈地如实相告。
“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叫劳资怎么给你叫车?姚严,别怪哥们不帮你,挂了,我继续睡觉了。”李建说完就要挂电话。
“别……麻烦你再帮我想想办法……”这句话说出来,我突然想到了手机定位,咳,人在特殊环境里,一焦急,智商就不在线了。“李哥,我想起来了,我这就给您发定位过去,您叫车,就按照我的定位过来,就接到我了。”
周围村庄的公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打鸣声,那些乡村里的狗,也跟着凑热闹,偶尔叫嚷一阵子,在夜空里声音悠长。
城市还在远方昏睡,而农村,已经醒在崭新一天的黎明。
…………
回到市里,天还没有大亮。
我第一个扑到监控室里,看看墨池有没有在。
然而,半开的门里,除了炸裂了的那只陶罐的碎片撒了一地,哪里有墨池半点影子?
看到那些陶罐碎片,我的心一下子空了。
加上第一次温养失败,盛放墨池神魂的陶罐跟我日夜相守了大半个夏天。每天抱着它,捧着它,提溜着它,犹如墨池就在身边。想象着她美丽的样子,想象着我跟她命定的缘分,心里就莫名地溢满甜蜜和幸福。
无数个深夜睡不着觉,我就捧着陶罐跟她对话,尽管只是我一个人的自问自答,也胜似一对热恋的男女在谈情说爱,生死相依。
说到生死相依,我们的确如此。为了保护墨池不受侯俊夺舍,我们一次又一次粉碎了侯俊和老鬼的不轨图谋。
每一次都是在经历生死。
现在,墨池终于修复了神魂,可以人形跟我相见了,却让我再一次失去了她。
她是被老鬼他们捉住了,还是被他们给灭了?我不得而知。或者,她逃走了吧,我一厢情愿地侥幸想道。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决了。
如果墨池没有死,不对,本来她就是死人,如果墨池神魂没有灭,或者没有被老鬼抓到,她一定会去找我,凭着她的神通,也一定能找到我。
即使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找不到我,她也会回到监控室里等我。
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更加显得失魂落魄。
我这个人本来朋友就不多,更没有交过女朋朋友,有了墨池以后,尤其听那老道士说过我们前世命定的阴姻缘之后,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珍惜她。
不然我也不可能一次一次为了她拼命。
不知不觉中天亮了。
时间到了七点,是我们夜班下班打卡的时候。来到办公室打卡点,李建幽灵一般出现在我身边,贱嗖嗖地搂过我的肩,“姚严,我想了半夜,终于想好了,今天下午吃过晚饭,你请我到小区斜对面那家花好月圆洗脚屋泡个脚,然后再到山水人家吃一餐火锅。我跟你讲,花好月圆新来了一个妹子,胖嘟嘟的,特别性感,别提多惹人眼馋了。”
“泡你个妹呀?滚,劳资烦着呢。”我不耐烦地一抖肩膀,摆脱了李建的搂抱。
“姚严,你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昨夜在城郊时,是怎么求我的?现在困难解除了,就特么卸磨杀驴了?不对,就……怎么说来着,忘恩负义了?姚严,劳资告诉你,就你这种前面说话后头摆手的背信弃义的小人,以后最好别再遇到困难。下次,就算你小子死在荒郊野外,也别指望我再出手帮你。”
说完,李建打卡,骑上电瓶车扬长而去。
我却依然没有从失去墨池的悲伤里缓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