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俊脸色一白,扶着罗氏的手一紧。
赌坊的人上公堂,固然不讨尹大人喜欢,可他上了公堂,又能落到什么好处?
李子安见他哥神色不定,心知他这是怕牵连到自己前程。
他冲上去抱住罗氏的腿:“娘,你不能不管我呀,我也是你亲生儿子,从小,啥好东西你都得紧着大哥,我都是捡他剩下的。
我为啥会去赌坊,还不是大哥你骂我没本事,我想证明自己,我想让人看看,我李子安也是可以孝敬娘亲,给娘亲天下买衣服首饰,让您风风光光过日子啊!”
罗氏心一软,摸着李子安的头心如刀绞。
大儿子自小离家,很少能承欢膝下,是这个小儿子一直陪在身边,他对外人说话不好听,可在亲娘跟前却是很会讨人欢心。
“子俊啊,你弟弟还没成家,咱不能看他被人打断腿啊!”
李子俊见李子安一哭,罗氏就心软,气得怒目切齿:“娘,他哪里是想家里过得好,分明就是个不长脑子贪图享乐的狗东西。
你让我想办法,儿子如今哪里还有法子可想?”
秋凉在一旁闲闲道:“300两对于咱们这些寻常人来说,是天大的数,可对于眠红楼的姑娘们来说,不过是陪客人吃盏茶的事,再不济也能找同窗好友借一些。
李子安,你大哥跟咱们不一样啊,他来往之人多是达官显贵身份了得,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大哥最近还结识了一个官家姑娘,给人买个镯子就花费上百两呢!”
李子俊勃然大怒:“沈秋凉,你不要胡说八道!”
他与许云真交往是秘密,这事压根没人知道,秋凉这贱人是怎么知道的?
打手头子乐了:“都说李大才子是个风流人物,原来传言不假,还真是个厉害人物了,居然连官家千金都能勾搭上。
我说大才子,你这可就没意思了啊,明明自己有钱,不肯拿出来给兄弟还债,倒是舍得给心上人买首饰。
人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还是你亲兄弟,咋能这么绝情呢?”
李子安攥紧拳头:“大哥,你打小吃的穿的,哪样我不得让着你?你在府城风流快活,我们在老家吃糠咽菜,要不是闹了个乌龙,我和娘来了府城,估计你这辈子都没打算接我们过来吧。
全家辛苦多年供养你,如今你出息了,明明有能力帮亲兄弟,你都借口不帮,你还是人吗?”
仔细想想也知道,他哥认识那么多人,连王府都去过,300两算什么,三千两估计都不在话下,只不过是不想为自己这个兄弟出头罢了。
罗氏也跟着哭道:“儿啊,你帮你弟弟这一回啊,咱家没多的孩子,统共就你兄弟两个,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弟弟被人打断腿啊!”
李子俊看着秋凉恶声恶气道:“沈秋凉,你满意了?
你害的我全家不得安宁,让我兄弟反目,母子不慈,你开心了是不是?
沈秋凉,我就不明白,到底我与你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来害我?”
他就算能借来钱,又凭啥要去为李子安借,让人看他笑话,留下一个难听的名声自毁前程。
秋凉像看白痴一样看他:“我说大才子,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你弟弟赌博是我让他去的?你娘要偏心是我撺掇的?
我在你老李家整整十年,睡的比鬼晚,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累,吃的比狗差。
我也想问问,我上辈子做了啥孽,是刨了你老李家的祖坟还是怎么的?
你们要把所有过错推到我身上?”
罗氏这会也看出来了,秋凉这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压根不会听她使唤了。
她拿拐杖敲打四方桌,边敲边骂:“作孽哦,我当年怎么就鬼迷心窍,收留了你这么个搅家精,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倒是养出个白眼狼来了!”
秋凉眼神阴冷看向罗氏:“罗氏,当年真是你买的我,而不是为了替别人掩盖证据么?”
原本哭泣的罗氏哭声戛然而止,原本已经平息的心,再次剧烈跳动不停,这死丫头,她.....她莫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秋凉接二连三试探罗氏,见她每次涉及当年之事,眼里都有有惊恐犹疑之色,心中疑云渐起。
看来,当年罗氏买她,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事和罗玉珍还有很大关系,罗氏必然是捏着她这个把柄,罗玉珍这么多年,才会一直被罗氏勒索。
李子俊也看出不对劲,他脑子不笨,一想到这些年家里的花销开支,就知道秋凉的身世必然是有问题的,不然他娘不会是这个表情。
他当即指着秋凉对赌坊打手道:“你们把她拉走,天黑之前,我会将所有银子补齐!”
不管当年之事到底有什么秘密,秋凉这人都不能再留了。
原以为是个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却是个阴狠不叫的毒蛇。
他一想起,秋凉从前对他含羞带怯满是情义,背地里不知道藏着怎样的算计,如同被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盯上。
几个打手看了一出好戏,见李子俊愿意给钱,秋凉也确实有几分姿色,也不算白跑一趟。
两个打手嬉笑着上前,伸手便要去抓秋凉。
秋凉没有半点惧怕,神色自若道:“你们是赵驴儿的手下吧,听说他有个姑母在王府做事,不晓得认识赵管事和陶管事不?”
为首的打手眼睛一眯:“姑娘,你这话啥意思?”
秋凉背着手:“没啥意思,就是想说,这年头出来混的,谁还能没两个得力靠山了!”
李子俊冷笑:“别听她的,不过是给王府管事送货而已,居然会借此狐假虎威了。
秋凉,我还真是不知道,你背地里这么本事,学会了如此多的手段!”
秋凉回了个彼此彼此的笑容:“那可不及大才子你呀,处处钓着女人,软饭吃得那叫一个吧唧香,你说你都有这本事了,怎么就不教教你弟弟。
不然,他何至于此啊!”
罗氏表情狞恶:“你们别听瞎胡说,她就是个给人做工送货的,认识个屁的王府管事。”
她如今对秋凉是恨之入骨,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了。
恨不得赌坊的人马上就把她带走,最好卖到那种最低贱的窑子里,叫这贱人一辈子暗无天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才能解她心头恶气。
真是翻了天了,养她这么些年,临了居然还敢来威胁她?
秋凉认认真真看着罗氏:“我五岁来你家,为你家当牛做马这些年,你也时常拉着我的手,说拿我当亲生骨肉一般看待。
如今,我就想问一句,这么多年,你心里,有没有一瞬间,真的拿我当亲骨肉看待?”
今日既是要跟李家人做了断,有些事她就得说清楚,断然不能给他们将来反悔的机会。
罗氏狠狠骂道:“就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得亏老娘这些年没掏心掏肺对你,不然,还不晓得会养出个怎样的仇人出来!”
秋凉点头,又转头问李子俊:“当初,你娘为了让我死心塌地为你卖命,说给你我定亲,你心里明明不喜欢,却一直没吭声。
李子俊,你是打算等将来有了前程之后,再一脚将我踢开对不对?”
李子俊不屑道:“沈秋凉,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也不看看,自己啥身份,能配得上我么?”
秋凉释然笑道:“说来咱们并无缘分,不过是你娘见利起意,才会有我这么多年的苦难,今日就此一刀两断,日后相逢便是仇敌,还请好自为之吧!”
李子俊忍不住嗤笑秋凉说大话,对几个打手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拉走!”
大门再度被人踹开:“我倒要看看,今儿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