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踌躇许久,才开口道:“不是我不愿意,是秋凉这孩子,她舍不得她大哥啊,你说我这当娘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总不能......”
那会儿李子俊刚考中了童生,到处都要花钱,又没个来钱的地儿。
秋凉若是出嫁,家里地里都没人打理,罗氏心一横,便将这事推到了秋凉身上,说她爱慕自己长兄,不愿嫁出去。
气得秀兰婶子大骂:“你不愿意早说啊,谁还能巴着你家姑娘不放手是不是?
平白耽误我儿子两年光景,人家还以为我儿子娶不上媳妇,合着你搁这儿耍着我家玩儿呢!”
她是看着秋凉长大的,那姑娘是个啥性子,她还能不知道?
罗氏分明是不舍得这个苦力,还把事儿推到孩子身上,真是不要脸!
两家就此闹掰,弄得秋凉在村里名声一时很难听。
后来秀兰婶子的儿子娶了媳妇,李子俊也考中了秀才,两家才慢慢恢复往来。
安安感慨:“别说,这老太比你那婆母好多了,虽说有些小心思,倒不会像李家老太太那样过分!”
秋凉没理它,跟秀兰婶子说着话,进了何先生的学堂。
“闺女,你说话别太实诚,本来就是他李家不厚道,哪有人读书欠着束修礼的,这不明摆着让你赶着挨骂么?
你听婶儿的,该说不说的,你尽本分就是,别上赶着找骂,我那兄弟脾气可不大好!”
秋凉感激道:“婶儿,亏得有你在,不然,我都不敢进学堂大门!”
何先生听秋凉是李家人,面色倒还算可以。
“李子俊才学尚可,不晓得他那兄弟如何?”
秋凉捏着手指头,低着头嗫嚅道:“先生,我....我没读过书,也不晓得小叔咋样!”
“不过,小叔很聪明的,俊哥教几遍,他就会跟着读了!”
何先生蹙眉,教几遍才会跟着读?还是教的最浅显的东西,看来天资欠佳啊!
“过几日,你送他来学堂,我看看吧!”
李子俊如今考中秀才,又是在府城明和书院读书,听说颇得那里先生看中,将来前途不愁,还是要卖他几分面子的。
秋凉听了这话没高兴,反而有些不安道:“先生,我家....俊哥,您是知道的,他....他读书很好,将来考中功名也是迟早的事!”
“你看,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家小叔免了这束修?”
何先生脸色骤变,他虽是在镇上教书,可这么多年来,学生无数,从来还没人如此不要脸。
前途还未见,就敢舔着脸来求好处,这是有多狂妄?
“这是李子俊教你的?”
“是....不是!”秋凉疯狂摇头:“是我自己想的,我家俊哥那么会读书,方圆十里就没比他更厉害的,他将来肯定能考中状元的!”
“先生,您是教过他的先生,他将来必然会报答你的!”
“出去!”何先生勃然大怒:“老夫才疏学浅,当不得他李状元的先生,滚!”
“先生!”秋凉眼含泪光:“是我说错话了,不关俊哥的事,求你.....”
“出去!”
“先生!”
秋凉跪在何先生的书房门口磕头:“求您了,俊哥真的会报答你的!”
秀兰婶子将她扶起,半拖半搂的将她带了出去。
“你可真是个死心眼,李家人明知这事不可能,还让你来求情,你这脸就不要了是不是?”
秋凉哭道:“若是先生肯收下我家小叔,便是当牛做马我也是愿意的!”
秀兰婶子见她如此替李家着想,简直是恨其不争。
“赶紧回去,我那兄弟脾气不好,以后读书的事,提都别再提了!”
秋凉哭唧唧的走了,那身影摇摇晃晃凄凉无比。
秀兰婶子摇头叹息,转身就见何先生脸色阴沉站在院里。
“这女子跟五姐是一个村的?”
秀兰婶子将秋凉的身世说了一遍,“你也别怨她,这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啊!”
何先生脸色越发难看:“这李子俊简直是不知所谓,枉我当初还高看他一眼,不想竟是个如此下作小人!”
其实早有苗头了,其他学生去了府城,隔三差五还写信回来,偶尔还捎带些礼物,李子俊压根就没来过一封信。
远处,安安出声道:“别哭了,他们已经看不见了,这一带也没人!”
秋凉还在继续哭。
“我都说没人了!”
秋凉一路哭着回了村里,恰是下午村民从地里收工回家的时候,难免就有好事的村民要问两句。
秋凉只哭不说话,问急了就一句:“都是我害了小叔子!”
别的话再不多说了,村民们浮想联翩。
这年头,娱乐缺乏,身为村里第一读书人的李家,那绝对是村里头条所在。
“李家到底出啥事了?”
秋凉跪在罗氏床前,眼睛红肿像核桃:“娘,我嘴笨没办好事,给何先生下跪都不成,是我害子安没法去读书!”
“娘,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子安,您罚我吧!”
李子安上前骂道:“你都怎么做事的?让你去与先生求情缓两天,又不是不给了,还有大哥的情分在那里,先生怎就不能通融了?”
他脾气本就不好,这两年被村里人说三道四,性子越发偏激暴躁。
想着以后没法读书,这辈子都越不过李子俊,气得一脚就踹了过去。
秋凉噗通倒地,嘴角血水流出,人瞬间昏迷不醒。
罗氏吓了一大跳,劈手就去打李子安:“你个不懂事的东西,你踹她干啥?
家里如今就指着她干活挣钱,若是踹出个好歹来,里里外外活儿谁去干?”
她心里也气,秋凉啥都好,就是嘴太笨,不会说话,教了那么久,还是没办好这事。
要不是她躺床上,这些事犯得着秋凉去跑么!
李子安不解气,伸脚还想踹,刚抬起脚,门就被人推开了。
“三弟妹,我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