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不再那么信任自己,却也没有再明确地提出质疑。
这种感觉很糟糕。
它就像是一对夫妻在冷战,虽然没有爆发激烈的矛盾,不信任的种子却已种下了。
按照李相夷的性格,他倒更希望他能大声地质问自己,而不是躲开他,一个人会见笛飞声。
笛飞声两腿大张地靠坐在椅子上,左手按着他的刀,粗犷的眉眼斜视了一下单孤刀,嘴里不屑道:“我只见李相夷,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尊坐在一起。”
他将一只脚翘起来,搭在面前的脚凳上,视线不紧不慢地扫向李相夷。
李相夷并未恼怒,只是看着单孤刀道:“师兄,你先回去吧,我这里一个人应付得过来。”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就和语气一样平静,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单孤刀有些心虚,闻言也不好意思再做停留。
他起身,假惺惺地拍了拍李相夷的肩膀。
“相夷啊,有什么事可以跟师兄商量,这偌大的四顾门不仅是你一人在支撑,师兄也是二门主,理应为你分忧。”
这放在从前,单孤刀是从来不屑于跟李相夷说这些虚伪的客套话的。
但最近发生的变故太多了。
李相夷也变得不再像是从前的李相夷了。
他必须要早做打算。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放出专属的信鸽,让它给封磬捎去一封信。
“早日动手,计划提前。”
山门外,李莲花靠坐在树林里,闭目聆听。
突然,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朝天上的某一个方向投掷而去。
嗖。
石子精准地射中了一只雪白的信鸽。
鸽子腿一颤,从空中直直地落下来。
与此同时,靠坐在树上的少年突然掀开眼皮,一步飞到了半空中,接住了那只掉落的信鸽。
“早日动手,计划提前。”
信纸末尾画着一个南胤的图腾。
字迹不是单孤刀的字迹,看来是特意做了伪装。
“师兄啊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的沉不住气啊。”
他故意引笛飞声去见李相夷,就知道单孤刀心里有鬼,会忍不住提前联系封磬。
可惜了,只凭这么点证据,还证明不了信是单孤刀写给南胤的。
他需要加一把火。
李莲花提笔,在信的后面加了一句,“李相夷已知我身份,速来。”
然后将信叠好,重新塞回信筒里。
他将手摊开,受了伤的小白鸽看起来神情蔫巴巴的,怎么也飞不起来。
他用手摸了摸它受伤的腿,扬州慢真力注入它的体内。
再次松手,信鸽终于扑腾着翅膀重新飞到了天上。
单孤刀啊单孤刀,重活这一世,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李相夷可不像李莲花那样好脾气,李相夷,从不宽恕。
到时事情败露,就看你如何解释了。
做完一切,李莲花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再一次上路了。
他本打算去云隐山看看师父。
但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以单孤刀现在的耐心,怕用不了数日,四顾门内就会生变。
他要找个机会再提醒李相夷一次。
这样想着,他也没有再急着赶路,而是回到了山脚下的城内,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当晚,外面风雪交加,李莲花一人点了一壶好酒,几个小菜,坐在房间里一边烤火一边吃。
如今这副身体的味觉一切如常,他也有很久没体会到正常人享受的美食了。
这种踏踏实实活着的感觉,很好。
炉内炭火燃烧,李莲花一时兴起,串了个架子,问小二要了些生肉,在火上烤起来。
没多久,肉的香味刚飘出来,便吸引了一只白猫。
那只猫趴在窗口上,小心翼翼地看着李莲花,初时,目光还有些警惕,没过一会,便开始用爪子挠起窗棂来。
李莲花笑着起身,将窗户打开。
一阵风雪忽然涌入窗内。
那只白猫不但没有受惊,反而在见到李莲花的一瞬间忽然扑了上来。
抱住李莲花的大腿亲昵地蹭了两下。
“小东西。”
李莲花弯下腰,轻轻抚摸了一下小猫冻得通红的鼻子。
转身,从架子上拿起一串没有撒盐的肉串,递给小白猫。
“来,吃吧。”
白猫呜咽了一声,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李莲花在一边给它顺着毛,一边有些开始怀念起狐狸精了。
他转了转火上的烧烤架,小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猫,别说,手感还真不错。
“小家伙,看你毛发这么白,以后就叫你小白如何?”
小白猫轻轻地喵了一声,抬起头在李莲花的手掌心蹭了蹭。
就好像能听得懂人话一样。
李莲花温柔地笑了笑,转身正打算再拿一串肉来喂小白,余光忽然看到窗户处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外面的兄弟,待了那么久,不打算进来坐坐?”
那道人影明显一滞,似乎有些犹豫。
李莲花没去理会他,自顾自拿了串喂着小白,只是多从桌上取来了一个酒杯,放在那里。
“外面天冷,不如进来喝杯酒。”
李莲花抬手斟酒,下一瞬,那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里。
男子一身黑衣,黑色斗篷遮盖住大半张脸庞,整个人都因外面的风雪而有些湿漉漉的。
李莲花掩唇轻咳了一声,出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也不是邀请。
而是,“随手关下窗,谢谢。”
封磬一愣,有些呆呆地看着这个最近频繁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身影。
太像了。
他接到单孤刀的信后,心急如焚,第一时间便抛下手头的事务向这边赶来。
原本,他应该是直接去四顾门的。
可不知为何,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走到了这里。
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脚步便已自动走到了这间客栈的楼下。
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趴在了李莲花的窗口。
“坐下吧。”
李莲花将酒杯向前推了推,虽然不知道为何,但他现在能闻到南胤后人血的气味。
视线扫过斗篷下那张半遮的脸,他轻笑一声。
“封先生不坐,是在等李某亲自请你么。”
封磬大怔,疑问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