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绍的声音,太过沙哑空旷,让武初一觉得没有真实感。
她怔怔地盯着他,不自觉抬手抚上他那张粗糙的脸。
指腹触及到一片冰凉,武初一受惊似的,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茫然的眸光,一瞬间变得冰冷。
下意识把穆绍往外推,“不好意思,先生,你这样是私闯民宅,请你离开。”
穆绍被推了个踉跄,依旧固执地用手扒着门边。
武初一没有察觉,用力关上门,穆绍的手被用力夹了一下。
她看到那只被门夹的青肿的手,慌乱地退开。
门再一次被穆绍推开了。
武初一努力让自己冷静,可心脏却不断拍击着,只剩下无措。
“我能进去吗?”穆绍垂着那只受伤的手,声音沉沉地问道。
武初一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也没有理会,而是转身进去。
穆绍喉咙微微滚动,站在门外,盯着武初一的背影看。
武初一从柜子里,拿出药箱。
回头的时候,她才发觉,穆绍原来没跟进来。
她便拿着药箱,走到穆绍面前,很冷漠地说:“我弄伤你的手,不是故意的,这个药箱你拿走,自己去包扎一下吧。如果觉得痛,可以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是否伤到骨头,我可以报销医药费用。”
穆绍没接。
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
武初一便将药箱,硬塞进他手里,然后利落地关上门。
她背靠着门,大口呼吸着。
等到平复后,她才小心翼翼顺着猫眼,往外看。
穆绍还站在她家门前,一动不动。
若非他的眼睛还在眨,武初一一度怀疑,他是个蜡人。
她对着门外说:“拿了医药箱,就赶紧走吧,你再这样堵在我家门口,我就要报警了。”
外面的人,敲了敲门。
武初一气急败坏,“干什么?”
“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穆绍道:“你以前说,想跟我在一起,到现在,还算不算数?”
“不算数了。”武初一声音哽咽,“从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门外,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武初一以为,穆绍应该走了。
然后她就听到穆绍突然问她:“为什么不算数?你喜欢陈斯?”
武初一贴着门边,缓缓滑落,然后缩着身体,无声痛哭。
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问她为什么不算数。
她喜欢了他快五年,又苦苦追求他这么多年。
而他,却无数次把她推远。
这次,他能平安从金三角那个地方回来,她虽然很高兴,但这不意味着,她原谅他。
凭什么她要原谅他。
她付出的何止是自己炙热的感情,还有五年的青春。
他现在回来,突然问她这些,凭什么呢?
武初一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外泄,平静下来后,她近乎冷漠无情地说道:“是,我喜欢陈斯,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可以离开了吗?”
她听到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再透过猫眼去看,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仿佛穆绍的到来,是一场虚幻的梦。
武初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跑到浴室,兜头凉水一浇而下。
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恢复些理智。
就这样吧。
她才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武初一再也不想,被穆绍的冷漠和摇摆不定,而牵动情绪。
那样太痛苦了,痛苦的让人发疯。
她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便睡了。
与此同时,穆绍拎着药箱,已经开车离开。
现在已经是深夜,四周静悄悄的,穆绍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最后,他开车去了医院。
米曼住在这家医院。
那天他们深入仇家老巢的时候,穆绍被险些被人捅了心脏,米曼替他挡了刀,伤到肩膀,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
他拎着药箱进去的时候,米曼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等看到穆绍过来了,米曼便放下手机,说道:“看来你此行不太顺利。”
她看着他青肿的手,“你手怎么弄的?”
穆绍嗓音嘶哑,“她不理我了。”
米曼知道那个‘她’是谁,“武初一不理你,很正常,谁让你之前对人家那么冷漠。”
“嗯。”穆绍默默把药箱放下,然后坐在椅子上。
米曼没好气道:“嗯什么嗯,你现在就气馁了?人家可是追了你四年多呢。”
“她说,她喜欢上别的男人。”穆绍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手背隐隐爆出青筋。
“武初一亲口说的?”
“嗯。”
“所以你相信了?”米曼挑眉。
穆绍道:“我看到陈斯送她回家,他们在餐厅吃饭约会。”
“吃饭约会怎么了?送她回家又怎么了?这不代表一定是男女朋友关系啊?正常的朋友也会这样。”米曼觉得穆绍简直是榆木脑袋。
穆绍低着头,没讲话。
唇瓣紧抿着,偶尔抽搐的手指,昭示着他心里的不安。
米曼叹气道:“我问你,你去找她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
“讨厌我,不让我进门。”
“这就对了。”米曼翻白眼,“她要是真对你没感觉了,应该是那种客气又疏离的态度,而不是把你推远。她只是在生气而已,不是不喜欢你。因为你从来没给过她安全感,所以她才把你推开,你懂不懂这其中的门道啊,真是个铁疙瘩。”
穆绍缓缓抬头,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眸明显比方才亮了些,“那我...”
“去哄,去追啊。”米曼简直要无语死了,“你不哄,也不追,等哪天武初一投进别的男人的怀抱,有你哭的时候。”
穆绍张了张嘴,茫然无措道:“怎么哄?”
“算了,你还是单着吧。”米曼翻身,不想理他了。
钢铁死直男,真麻烦。
穆绍又沉默。
最后,米曼叹了口气,转身道:“你要是真的喜欢人家,就不要让我替你想怎么把人追回来。你就记住两点,一是用心,二是真诚。”
想了想,她道:“哦,像你这样的榆木疙瘩,一定要懂得表达,不要搞那种爱在心口难开的感觉,要用你那张一天憋不出几个字的嘴巴说。告诉她,你喜欢她。”
穆绍耳根微微发红,“知道了。”
米曼心想,你知道个屁。
她实在困得不行,临睡前,到底给他出了个主意,“女人都心软,偶尔装个可怜,其实效果也不错。”
穆绍看了看自己青肿的手,若有所思。
第二天,他手上缠着厚重的纱布,再次去了武初一家里。
穆绍敲了敲门,但里面没人应。
他只好打电话,可没人接。
不过他却敏锐地听到,里面有音乐在响。
是狗叫的声音。
穆绍记得,武初一最爱弄这种搞怪的手机铃声。
这应该是武初一的手机在响。
可是,她手机放在家里,为什么不接?
他敲门,怎么也没人应。
穆绍蹙了蹙眉。
沉默一会儿,他瞧了瞧武初一家门外的密码锁,想到昨晚跟着武初一时,她摆弄得动作,试探地输了几个数字进去,门咔嚓一下,就开了。
穆绍往里走,然后推开卧室门,铺面而来就是又闷又热的暖气。
厚重的窗帘,把阳光全都挡在外面。
大床上的被子,隆起来一团,只有一头乌黑的发,从被子里凌乱地延伸出来,洒在枕席间。
穆绍有些局促,他小声叫道:“武初一。”
没人应。
他又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
穆绍只能稍稍拽下被子,一瞬间,便露出武初一那张泛着不正常酡红的脸。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好像发烧了。
穆绍转身进了卫生间,端了盆温水出来。
他把拧干的毛巾,覆在武初一的额头上,视线近乎贪婪地盯着她的脸看。
若让米曼看到穆绍这副样子,定要骂一声:痴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