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陈顺驻足回头,周氏急切又怨毒的脸上连忙换了表情,堆起僵硬讨好的笑。
他心里冷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他来讨价还价这套呢,如今不是他出不起价,而是她拿不出货物。
面上态度依旧很好,“既如此,还请你把事情始末一一道来,咱家也好向陛下交差。”
周氏能说什么?难道直说这一切只是她的揣测?
忽然她灵光一现,永安候查盐铁案被陛下知道,陛下的第一反应却是来问她证据,而不是问责,这就很值得揣测了。
这意味着此事有戏另有隐情,说不定,说不定真被她猜了个正着!
周氏眼中划过精光,再开口,言语迫切,态度也好了很多,“陈公公,陛下派你来问此事,是不是,是不是鸿儿确实为人所陷害?”
陈顺看着她一笑,这女人不老实交代事情,还想从他口中套话,他哪里肯如她的意。
“咱家就是一奴才,陛下交代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不是我这奴才该听该管的。你只管交代你知道的,还有,含烟的事你知道多少,也劳烦你一一道来。”
闻言,周氏面上闪过一丝怒意,这狗奴才,以前也从她手中得过不少好处,如今看她落魄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还有那什么含烟的事,不过是她从旁人口中无意中得知的。
但她如今人在屋檐下,陈顺这个陛下身边的大总管要为难她,都不用亲自开口,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有大把的人争相为他“排忧解难”。
胳膊拗不过大腿,她只得老实交代。
“这,含烟的事,我也是当初有人闲谈偶尔听来的,听的时候就觉得这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我猜着,要么是那含烟想借伍志业的手脱离贱籍,然后再金蝉脱壳;要么就是前朝余孽的话确有其事,只是真相说不定也不像外人口中传的那般。
但伍志业此番举动定然不妥……我手头上实在是没人,想办点事不容易,这才找上了永安候。”
陈顺听得眼角抽抽,这就是说她也没什么确切证据,完全是诈永安候的。
默了一瞬,陈顺继续问:“你确定不知道真相?”
周氏不悦看他一眼,“我当时就一闺阁女子,哪里管这么多的,也就听人家闲话提了一句而已。”
看她这劲头,陈顺倒是信了那么一点。
“那盐铁案的疑点和证据呢?”
“这个,嗯,我记得,鸿儿曾经跟我提过,说那两个矿的矿藏量太少,跟当时勘探出来的严重不符,再有后来谢大人轻易查到的那些证据。鸿儿请的都是经年的探矿老手了,怎么这次就失了手?恰好后来又冒出什么贩卖盐铁给外夷的事,我想着,就算鸿儿不慎重,成安候和安平候总是知道轻重的,如何会明知故犯,给别人留下把柄?所以,我猜测这后面怕是还有别人的手笔……”
陈顺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还等着她继续说,她却闭口不言了。
“周氏,你现在能站在这里,而不是刑部大牢里,那是陛下看在柔安县主的份上。不然,就凭你宫宴上做出来的事,你觉得你还能安稳继续住在这冷宫里吗?”
“你!……我知道也就这么些,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有证据的话,我还能等到现在?”
周氏嫌弃地撇了陈顺一眼,说得好像冷宫是什么好地方似的。
陈顺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看她确实没有还要交代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这些,咱家会如实禀给陛下。”
说着转身就走,能从周氏嘴里问出的就这些,其他的看陛下和谢大人的判断吧。
陈顺出了门,又跟看管冷宫的几个太监交代了什么,这才带着几个小太监离开。
周氏看着他的背影,想也知道他跟那几个太监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这些时日牢牢看管她之类。心里空空的同时又升起了一丝期待。
云武帝和谢沅听了陈顺的回禀,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
周氏果然有证据,她就不会胁迫永安候去查,而是直接告到云武帝这里来了。
别说她在冷宫没有人帮忙通传的话,她的手都伸到宫外去了。
但云韶鸿那里还是要派人去问一声,成安候和安平候已经没了,现在能找的,就只剩他一个了。
谢沅那边也会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查。
商讨定后,云武帝看着还有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的谢沅,像是玩笑一般道:“谢爱卿还有话要说?”
谢沅也不是犹犹豫豫的人,闻言惭愧道:“确实,说起来云韶鸿逼宫造反之事还有微臣的一份责任,若不是当初微臣没能彻查,把真正的幕后凶手抓出来,他许是不会生了模拟之心。”
“等这次事情了了之后,还请陛下重责微臣办事不利之过。”
云武帝静静听他说完,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确实,这事谢爱卿过失不小。因此,朕就罚你多为朝廷效劳几年。”
谢沅诧异抬头,云武帝却不似在开玩笑,看着外面悠远的天空,默了一会儿,也不看谢沅,徐徐道:“谢爱卿不也很清楚,盐铁案不过是引子罢了。他们的不臣之心也不是一两日的事,这事情,也不过是提前挑破脓疮罢了。”
谢沅垂眸,事实确实如此,陛下身边被买通的贴身侍卫,还有御林军和五城兵马指挥使……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的过错在于没有把隐在幕后设套的人给抓出来,而云韶鸿,还是那句话,没有人逼着他逼宫造反,杀害兄弟逼迫父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就算最后查明真相,他确实为人设局陷害,但那也是他为了私心不顾家国利益,主动上前咬饵的。
话虽如此,但作为提前点燃引线的谢沅,却还是不能心安理得地为自己的过失找借口。
“罢了,”云武帝再次叹气转身,“既然你也有过失,那就罚俸半年,再将此事彻查清楚,把背后之人给朕揪出来。”
他很清楚谢沅的为人处事,不至于为这么点事情耿耿于怀,却也会将它放在心中。
“是,微臣领命!”
谢沅领命出宫,云武帝也派了人去询问云韶鸿。
云韶鸿三人自搬到那小院居住,这还是第一次有宫里的人上门。
平日里的吃用,都是由人轮换着每十日送到院子里,那些人也不知道是聋还是哑,每次来了,都是放下东西提了空框就走,半句多余的话都问不出来,像避瘟神一样的架势,实在让人看得肝疼。
就更别提跟他们打探外面的消息了。
如今好容易有人上门,云韶鸿只以为是父皇气消了,派人过来看他的。
心里安慰不少,想想也是,父皇本就是一副慈父心肠,把他扔在这方寸小院一年多了,现在终于想通了吧。
他理了理并不平整的衣袍,确认没有不妥之处,昂然坐在上房主位上,等着来人进来面见。
来的人是陈顺的干儿子李丰,身材微丰,平常总是一副笑眯眯好说话的样子,真正知道的人才清楚这位小李公公啊,那就是个人精子。
随着看守这里的侍卫来到云韶鸿他们住的小院,院子里不见有人,那侍卫四周一打量,陪笑道:“人应该是在正屋,小李公公这边请。”
说着自己率先往正屋走去,他也弄不清楚李丰今日来是好事还是坏事,宫里的事不是他们能打听揣测的,所以既不敢怠慢他,也不敢对云韶鸿不敬。
李丰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直接进了正屋。
云韶鸿听到外面的动静,人还是坐着未动,但心里却是兴奋难当。
来的不是陈顺,也是陈顺手下第一人的李丰啊,这李丰在父皇哪里,排不上第二,也是能排到第三第四的人。
他左右两边坐着互不理睬的卢静柔和伍嘉琪两人,卢静柔还算沉得住气,不管宫里今日来人作何,也得先看了再说。
伍嘉琪则心思溢于言表,眼神急切地看向门口。
李丰进了屋,先笑了笑开口,“三位都在呢?咱家今日有事要询问云公子,还请二位避让一下。”
他这一句话,直接让云韶鸿收了之前的傲然,心也凉了半截这架势这话,说是来问罪的更恰当吧。
卢静柔同伍嘉琪互相对视一眼,又飞快转开视线,然后一言不发,齐齐起身退出屋门,门外守着的是刚才领路的侍卫。
两人各怀心思回了各自的屋子,不管如何,都得承认他们刚才是有过期盼的,现下期盼落空,心里都沉甸甸的。
原以为是陛下大发慈悲让人来关心儿子的,没想到是来问话的,而且怕是来者不善。
正屋里,云韶鸿对那二人直接丢下自己的行为很是不满,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这还没如何呢,她们就一个字都不说起身离开……那两人就不怕来人对他不利吗?
但他更不满的还有李丰的言语还有父皇的不近情。
那什么“云公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给发明出来的?听着就让人生气。
呵,他是否还得感谢父皇,至少没有剥夺他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