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御书房里,云武帝无奈看着七皇子,心里暗暗叹气。
“你这才回来多久,想过你母妃得知这消息后会是如何伤心吗?”
七皇子垂下眼眸,淡淡笑道:“所以,儿臣此番进宫来去寻父皇啊。”
想了想又道:“父皇,儿臣无心朝堂政事,您是知道的。至于母妃哪里,是儿臣不孝,只盼父皇多疼惜些才是。”
他能如何,母妃不能出宫,更不能离开京都,不然他宁愿带上母妃远离这是非地。
景国如今皇子间的争斗,跟历史上或其他几国如今的局面比起来,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了,但只看,大哥早在几年前就埋骨城外,二哥还在圈禁当中,接下来的又会是谁呢?
皇子的上位史,少有不伴随腥风血雨的,这些不是他能改变的,他不愿看见这些,更不愿涉足。
但只要他留在京都,就天然地与这一切有关,不是他想避就能避开的,他又不愿自毁名声形象来向世人宣布他确实对那个位置无意。
而他又刚好对跟着师傅出门游历倍感兴趣,能踏遍这方天地间的河山,也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至于母妃,她那样柔弱的性子,外祖家又是那样的行事,怕是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借着他来扶摇直上,他还担心那一日他们受他池鱼之殃。
他的离开,从一定程度上对母妃、对外家也是一种保护。
云武帝见他主意已定,只能叹气,这个儿子跟他母妃一样,看着温和,却是打定主意就不会改变的,说再多话也无益。
想到这,云武帝的心有一丝隐痛,他其实能明白,这个儿子为何会选择这么做,皇家的人啊,果然没什么父子兄弟。
七皇子听到那一声微微的叹息,抬眼看了眼鬓边已经斑白的父皇,前几日相见时没发现,父皇竟已现如此老态了。
动了动嘴唇,才挤出一句话,“父皇,平日多保重身体,不要太累着自己。”
云武帝点点头,心中有暖流滑过,这还是第一个郑重其事嘱咐他要保重身体的儿子,能不暖心吗?
其他儿子或许也有有心过他的身体,却不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当然,小九除外,那个孩子自小就跟他亲近,自她回来后,不仅是平日的叮嘱,还隔段时间要给他请一次平安脉,养生的药膳也没断过……
云武帝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心又偏了。
“你既然打定了主意,父皇也不拦你,你母妃那……父皇也只能试试,她历来是个懂事的,应该不会太过阻拦。只是,伤心那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你在外,也要注意安全。”多的煽情的话,云武帝也说不出,只想着要不要再增派些人手跟着保护他的安全。
七皇子点头应下,母妃那里……趁着这几日还没动身,多陪陪她吧。
……
七皇子回京都又迅速离开的消息,就像是在京都这片湖面上投下的一颗小石子,很快就消散无影,只除了后宫里白白高兴一场的兰妃。
但这些年下来,兰妃也早就适应了儿子不在身边的日子,在短暂的伤心过后,很快就被惠妃压过来的一堆宫务分了心神。
而云武帝,却在七皇子离开京都后很是感叹了些日子。
“你说,怎么就一个个的都要离开呢?”
陈顺笑眯眯道:“陛下,小鹰长大后总要离巢,几位殿下都是人中龙凤,各自有各自的抱负,陛下应该为之感到高兴才是。”
云武帝又叹了口气,道理是都明白,可就是心里不得劲罢了。
其实,若几个儿子都留在京都,他又该头疼别的了。
老六中秋晚上被刺一事,他早就知道了,所以在他对付汤家时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时也是被气着了,胆敢算计他儿子?这汤家也是不耐烦了。
既然伸手了,就要做好被砍的准备。
只是,后面动手之人是谁,却是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他甚至还怀疑过是他哪个儿子动的手。
但最后他也没再插手,若是老六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也就不用谈其他了。
正该好好磨砺他一番才是。
而六皇子这边,看着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子才拿到的证据,心中复杂不知该作何想。
如何也没想到,中秋刺杀之事,竟然同三皇子牵扯上了。
或者说,不是没想到,只是从前不愿往这个方向去想,或者不敢信罢了。
良久,唇边泛起一抹冷嘲,自己这是还抱着什么妄想呢,三皇子并不如表面上那般与世无争,这不是早已有迹可循了吗。
他们都早已长大了,可他却还念着小时一起的情分。
不管这次是有人故意栽赃,还是确有其事,三皇子都不是完全无辜的就是了。
之前查出来那些东西时,他还会想是云韶鸿的人故意混淆视听的,毕竟云韶熙有着与他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毕竟,他在母后膝下养了六七年,母后对他云韶熙也不差。
可再次查出与他相关的证据,让六皇子不得不正视起来。
也许,大哥、母后以及秦家的死,背后的推手不止云韶鸿他们,还有从前未曾去想过的人。
就算那些人,面上看上去并未有夺嫡的想法。
是啊,自古人心难侧,谁能保持一成不变,又有几个能永久地保持初心。
其中以帝王家最甚,就连他这个从前从未想过登顶的人,如今不也整日琢磨着如何为自己拉拢人心储备力量么。
想通这点,六皇子觉得能够理解三皇子,却并不能接受。
说什么成王败寇,那是因着死的人不是自己至亲,才能轻飘飘用四个字来总结,刀子只有落在自己身上了,才能体会到切肤之痛。
还有些事需要进一步的证据,若最后结果是真,那他……
门外轻轻的两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六皇子把手里的东西放好,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外面道:“进来。”
进门的果然是他的皇子妃郑觅,如今的郑觅,头发已梳上去,做妇人打扮,却是眉眼含情,是另一种温婉柔美。
看见她,六皇子刚才还寒若冰霜的脸顿时冰雪消融,眉眼温和起身走到她身前道:“外面寒气逼人,阿觅怎么过来了?”
说着执起她的手,两只手小心捧起捂着道:“看,手都吹冷了。有什么派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冒风顶寒地过来?”
郑觅弯眼笑道:“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这还没进腊月呢,且不过几步路的事,正好出门走动走动。”
六皇子自成亲以来,多数时间都住在后院,更是在后院准备了一间书房,一些不太重要的公务就带到这里处理,而郑觅有时候也会准备些汤水送过来。
两人都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人,却也时刻记挂着对方。
郑觅面色微红,把手从六皇子手心里轻轻挣脱出来,结果身后丫鬟捧着的篮子,打开取出一盅汤,“殿下也说了,如今天气寒凉,殿下也该注意防寒保暖才是。”
说着环视了周围一圈,不由蹙了蹙眉头,这屋子里凉飕飕的,连盆炭火也无,还开着窗户。
这六皇子府,不管是前院书房还是后院书房,除非必要,她是很少会进来的,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没有备炭火。
“怎的连个炭盆都没有。”
六皇子伸手接过汤盅放到桌上,听到她这么说,不由笑起来,“我今日不过是临时进来坐下一下罢了,就没让人备炭盆。再说,为夫每日练武,身子骨可不同闺阁女子。”
郑觅无奈轻叹口气,罢了,往后还得是她多上点心才行,指望着殿下和他身边的人能够多经心,那是不可能的。
六皇子见她不再说话,解开汤盅盖子笑着打趣道:“上次小九见我还说我胖了呢,这都是觅儿的功劳。”
郑觅听后认真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莞尔笑道:“可不是,身上衣袍似是都紧了些,得让针线房赶紧赶几套出来。”
两人笑着说了一会儿话,六皇子觉着刚才心中的躁郁之气散去不少。
郑觅又说起四公主的亲事,“……怎么说都是你们这一辈第一个出嫁的公主,到时咱们准备的添妆也该丰厚一些。”
六皇子挪开汤盅,把人拉到自己怀中圈住坐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嘲,“不必。”
“?”郑觅回首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六皇子勾勾她的鼻尖,“我是说,不用特别准备什么丰厚的添妆,过得去就行了。”
郑觅垂眸片刻,点头道:“嗯,那就准备份差不多的就行了。”
殿下素来也不是那等吝啬之人,如今既这么说了,定是四公主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还是触到他底线的事。
要不然,怎么都会看在姐弟一场的份上,就算平日不亲厚,面上也要做得好看一些。
既然六皇子不喜欢,郑觅就换了话题,“阿遥的亲事,父皇还是不同意提前成亲吗?”
六皇子无奈叹口气,“父皇早在裴家去提亲时就说了,要多留小九两年,一是她年岁还小,再有她在外五年,父皇总觉得亏欠了她,还担心她成亲后在婆家受气。”
郑觅想起母亲之前因着自己自小在外祖家长大,也说是想多留她几年,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点头附和道:“这倒是,家中看重女儿的父母,总想多留闺女几年,孩子只有放在自己身边,才让人安心。”
“说起来,裴少主年纪也不小了,难怪裴家着急呢。”
“这个就该是他操心的事了,小九也不着急,咱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