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的话让风行云无从反驳,最终他咬了咬牙,留了一包,剩下的递给了容嫣,什么都没说,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他买得这些药其实还是缺了珍稀的、能缓解主子毒发时痛苦的那几味,他得去附近的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
这些年风行云跟着经常毒发的赫连祁,已经会辨认赫连祁所需的药材了,因此他没带专业的大夫,一人便去了。
容嫣察觉到了风行云的异常,只是没有时间深究,带着那几包药返回了府衙。
慕容晟炀体内的石头蛊已经被月鸢引出来了,慕容晟炀感觉自己以前所有的认知都被刷新了,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巫术邪术。
容嫣拆了一包草药,从里面选出了能解蛊的那几味,重新包好就去了厨房煎药。
没过一会儿,慕容晟炀一瘸一拐地找了过来。
容嫣正坐在小凳子上,拿着折扇扇火,看到人后,她连忙起身,抬了胳膊扶住慕容晟炀,“慕容大哥怎么不多躺一会儿?这药一时半会儿熬不好。”
“从小到大除了睡觉外,哪怕受伤,我也没让自己在其他时间躺过。”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在蛊毒的折磨下,整个人很虚弱,嗓音沙哑地说着,拉了另一个凳子,跟容嫣坐在了一处。
“还有很多事需要我亲力亲为,等喝完了药,我应该就没事了。”
容嫣点了点头,“那你先闭目养神一会儿,我看着药,熬好了就叫你喝。”
慕容晟炀的精神和体力一样好,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想跟容嫣多说一会儿话……没有原因,就是喜欢看着她,跟她说话。
她人长得好看,令人赏心悦目,声音也好听,跟她说话心情都会愉悦。
不过可能是因为确实太累了,而且容嫣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慕容晟炀合着眼,不知不觉中竟然真的睡着了。
其实这几年打打杀杀的,他的警惕性很强,哪怕身受重伤,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睁眼。
但此刻大概是太虚弱了,又或许身侧的人让他感觉很安心,所以慕容晟炀睡得很沉。
没过一会儿,脑袋就向容嫣肩上靠去。
容嫣纤瘦的肩突然被重重一压,险些栽倒,及时抬手按住了慕容晟炀的背,掌心下他的后背宽厚,肌理分明硬实,很有力量感。
而容嫣眼角余光里他剑眉星目,面容深邃英俊,北方汉子的长相,眼睑下是熬了太久的青黑憔悴。
他真的是一个能为了百姓而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好男儿郎。
容嫣有些吃力地稳着身形,由慕容晟炀靠着,继续扇着火时,目光停滞在扇面所绘的水墨山水画上,自然而然想到了赫连祁。
不知道他生气什么,这会儿是还在休息,还是在处理事务?
等会儿她还是去看看吧。
他要是还发火赶她,她也不走了,会好好地哄哄他。
药熬好后,容嫣喊醒慕容晟炀。
慕容晟炀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还靠着容嫣的肩。
他的脸上顿时一片红晕,但随即想到峥鸣也是男人,靠着她也没什么,就是可能累到他了。
“肩是不是被我靠得又麻又酸痛?”慕容晟炀把药倒出来冷着,问着时抬手捏上容嫣的肩,眼里全是对弟弟的抱歉和心疼,“我给你揉揉。”
那大手是粗糙宽厚,又带着热度和力道的,容嫣没掩饰好,面色微惊,连忙躲开了,“不用!慕容大哥,我去看看贺头领,你喝了药后,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哦,好,好的。”慕容晟炀看着容嫣疾步出去的背影,听她语气里的关心,才想起来她和贺祁是伴侣。
既如此,那她肯定不想被别的男人触碰。
虽然他和峥鸣都是男人,但好像又不一样。
所以以后他还是注意点跟峥鸣的距离,免得让峥鸣生了厌恶,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
“漂亮姐姐,你知道摄政王叔叔毒发了,到现在还没醒吗?”
容嫣走向赫连祁的院子时,已经是黄昏了,月鸢找过来。
“据说风统帅去山上采药去了,可这天都快黑了,他还没回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容嫣一愣,那药是风行云给赫连祁用的?
风行云为什么不说?
“峥鸣呢?”容嫣一天没见到容峥鸣了,猜到容峥鸣可能是在守着赫连祁。
她现在过去了也帮不上忙,先给赫连祁找到草药才是最重要的。
“我去找风统帅。”安平和初婵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容嫣没让月鸢跟着一起去,提着赫连祁送给安平的那把剑,便往附近的山上而去。
她一路问了人,看到风行云上山的百姓给她指路。
容嫣来到那座山脚下时,天色已经黑了。
百姓提醒她这山上各种猛兽不是最可怕的,而是悄无声息出没的各类毒蛇,风行云这么长时间没踪迹,容嫣估计他可能是被毒蛇咬了。
即便他武功高强,碰上蛇毒也会倒下去。
容嫣的担忧更重,让一个百姓去传信,叫慕容晟炀的几个手下来帮忙。
她生怕风行云遭遇不测,等不及人赶来,容嫣摸着黑爬上山。
容嫣边走边喊风行云,一路上灌木荆棘丛生,划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因为看不清路还摔了几次。
到后来容嫣几乎是瘸着了,一步步艰难地往深山中走。
好在一个时辰后,听到她呼喊的风行云虚弱地应了一声,“太后娘娘?”
“是我!”本来容嫣已经撑不住了,听到回应后,她整个人又来了力量,咬了咬牙,就朝风行云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风行云的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糕,先是被毒蛇咬了,然后在坚持采药时,不小心又掉进了猎人设下的陷阱里。
那坑有四五米深,容嫣估计自己跳下去腿都得摔断。
何况她跳下去干什么,不仅带不上来风行云,反而添麻烦拖累风行云。
“容太后,属下没事,你先将这些草药带回去,摄政王他毒发了。”风行云在坑里以剑撑地,起不了身只能跪着,那小腿上即便隔着裤子,也能看到高高肿了起来。
他额头的冷汗把鬓发和一张锋锐的脸都浸湿了,却满心都是赫连祁,也不瞒容嫣了,让容嫣扔一根藤蔓下来,把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药材带上去。
他被毒蛇咬,且不小心滚落到陷阱里时,还紧紧抓着采到的那几样珍贵的药材。
“你等等。”容嫣平常读了不少医书,在山林里找了一刻钟,身上又受了一些伤时,终于找到了几种能解毒的草药。
天太黑无法辨认清楚,但至少能确定没有剧毒,让风行云外敷到伤口上,再嚼碎了吞下去,先救了他的命再说。
“好。”风行云没有丝毫犹豫和防备。
他防备什么呢,主子都不怕被容太后毒死了,他怕什么?
不过容嫣找的这几种草药虽然能解毒,却不是解蛇毒的,也有点效果,风行云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我先回去给摄政王煎药,你在这里等一会儿,马上就会有几个人过来。”除了在情爱里挣扎,其他时候容嫣从来都是不拖泥带水的,跟风行云说了一句,便带着风行云采的药下了山。
容嫣回去后,一身的皮外伤,不舍得用剩余不多的金疮药,就随便用温热的湿帕子擦干净,再用衣裙盖住。
她按照风行云说得分量,煎好了药,去端的时候没垫好布,被那滚烫的砂锅狠狠烫了一下,掉了一块皮,还红肿了。
容嫣强忍着没叫出声,把药倒到放在托盘上的碗里,顾不上自己手上的烫伤,便端着去了赫连祁的院子。
夜已经深了,容嫣站在外面就看到书房的灯火亮着,男人的身躯映在门上。
幽冷的冬夜里,他披着一件单衣站在书案前,正弯身压着袖子,写着什么。
偶尔咳嗽一声,他握拳抵住唇,把那咳嗽的声音也压低了。
容嫣脸色沉寂,没敲门便进去了,装着没发生昨夜的不愉快,把药放在书案上,凑近看着赫连祁写得字,“你不多休息会儿,怎么写起字来了?”
赫连祁没看容嫣,脸色苍白,纤长浓密的睫毛在单薄的眼睑上打下一片阴影,透着病痛中的一抹脆弱。
他又低低咳了一声,胸膛闷痛起伏,嗓音嘶哑道:“写一些字,画一些画给那些富豪达官贵人们,这样他们才能心甘情愿地拿出银两来。”
容嫣对赫连祁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摄政王,老奸巨猾,明明可以抢,却还这么仁义道德,送他们字画。”
摄政王的字和画可是无价之宝,就算有的人不懂欣赏不想要,那也得买……不能说这么庸俗,他们是心甘情愿捐款救助百姓,为自己积福换取好名声的。
“你先喝了这碗汤药,我也来写一些,看看我这个太后娘娘的字画有没有价值。”容嫣端起碗递给赫连祁,准备在他接了后,她走过去写字画。
赫连祁在这时抬眸看向身侧的容嫣,一时并没有动。
那药汤已经不冒热气了,她一张脸是平静的,整个人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无关痛痒。
是啊,她怎么可能在乎他呢?
她要是在乎他,昨夜他生气时,她就会哄着他,而不是让他走火入魔,晾了他一整天,她给慕容晟炀解蛊,在药铺外拿走了风行云给他买得药。
她亲手给慕容晟炀熬药,还让慕容晟炀靠她的肩膀……这种种。
他的眼线遍布各个角落,黄昏时眼线过来了一趟。
那时他已经醒了,听着眼线把一切都禀报给自己,他大怒大痛之下,反而平静了。
她不来还好,此刻她来了,来得这么晚。
赫连祁只觉得讽刺可笑,压制许久的情绪爆发,忽然抬手甩开了容嫣,“容嫣,你以为这个时候用一碗药,就能哄好本王吗?”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中,药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药汤洒到了容嫣的手上、脸上还有衣裙上。
容嫣被推得及时按住桌子,才没有摔倒,但膝盖磕到了桌脚上,疼得她瞬间眼冒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