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谁来点炸药?”陈涛问了一句。
“我来吧,我就是专管放炮的。”白春生说。
“我!你们都走。”马彪说。
他说:“我的煤矿只能由我来炸了它,你们只需要耐心等在死人洞,三点钟灯光一灭,你们迅速逃跑,绝对不能弄出一点声音,能跑多远跑多远。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要听仔细,到了死人洞口,有的人看见天空了,千万不要只顾着自己提前跑,一旦让日本人发现,这可是几百条人命的事,我兄弟在外面接应你们,一切行动千万听他指挥,否则坏了事他可不留情面,一刀就能把人给解决了,记住啦?”
“记住啦记住啦,你放心,我们能压得住阵脚,谁要不听指挥瞎跑,我先干死他。”陈涛说。
这几个人分开后,坑下开始了悄无声息的复仇行动。
马彪首当其冲,他们六个人走到一个叫岩太郎的监工面前,假装和他打招呼,马彪在背后猛地把匕首插进他的后背。几个负责挂钩推矿车的民工吓得目瞪口呆,马彪又在岩太郎的脖子上捅了一刀,几个人把他拖到旁边后,马彪说:“监工死了,你们谁敢去报告老子灭他全家。”
话音刚落,远处的一个人手里拿着手电快速向外跑去。
“拦住他!”马彪大喊一声。
很快这个人被一群劳工扭了过来,马彪一看,原来是和日本人沆瀣一气专门坑害劳工的包工头赖仁忠。
这赖仁忠不是当地人,平常说的日本话,偶尔才说几句中国话,说出来也是南腔北调,比真正日本人说出来的中国话还不标准。因为他的话里带着闽南口音,有人说他是福建人,有人说是台湾人,到底哪里人谁也不知道。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恶行,他通过坑蒙拐骗的手法给日本人招来劳工,以此获取丰厚的报酬,这些劳工一旦反抗,不等日本人动手,他自己就把反抗者打死了。
听说他身上背着几条中国人的血债,所以他得了一个外号,叫赖人种。
赖人种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他谄媚日本人却坑害中国人,他也有一把和日本监工手里一样的榔头手杖,动不动把不听话的劳工打得头破血流。
有一次他又在日本人面前表忠心毒打劳工,马彪过去一把夺下那个榔头手杖说:“你他妈都把劳工打死了谁来挖煤?”
说完还把那个象征权利的榔头手杖扔得远远的,理不不理他抬腿走。
把个赖人种气的七窍生烟。
他不敢惹地头蛇马彪,想让日本人为自己出气,可是日本监工们也不想得罪马彪,于是他把对马彪的恨藏在心里,只要找到机会就想致马彪于死地。
昨天,当他听说马彪犯了事,古贺队长下令抓拿马彪时,他觉得真解气,终于把眼中钉拔掉了。
因为监工的工资很高,他和日本人关系也密切,便谋了一个监工岗位,隔三差五会下坑一次。
今天刚下坑就看见一个人像是马彪,他觉得不可能,因为日本人在抓他,他怎么会自投罗网进来?于是他走近了定睛细看,这一看不要紧,正好看见马彪杀了日本监工岩太郎,吓的他撒腿就跑。
“赖人种,你跑什么?”马彪问他。
“你你你……大家抓住他,古贺队长有重赏……”
“噗嗤!”
“啊!”
一声惨叫,赖人种也被马彪手里的匕首送进了地府。
如果说猎人全家是人狠话不多的话,马彪是人狠话也多。
“看到了吧?有谁想去报告,这就是下场。”马彪举着血淋淋的匕首吓唬那些立场不坚定的民工。
这些人把他看成恶人或者魔鬼都无所谓,只要他们不要破坏计划就行。
眨眼间马彪就杀了两个人,几个民工吓坏了,他们吓得一个个直点头不敢吭气。
白春生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对马彪说:“把匕首给我吧,我想亲手宰一个畜生。”
他早就等这一天了!
“手不要抖,下手要狠,想想他们怎么欺负你老婆的。”马彪一边给他匕首一边给他打气。
八个日本监工做梦都没想到趾高气昂下来,变成鬼魂飘走。他们被这些受压迫的劳工们用煤锹、煤镐砸成了烂泥。
矿车依然一车车往上出煤,坑下却有条不紊的安放着炸药。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西面开拓巷道的一百多个劳工在陈涛队长带领下把炸药挖出来放到预定位置后接上火捻先走了,然后东面的80个劳工也走了,回采巷的一百多人也陆陆续续都走了,二线民工把最后一列矿车挂上铁钩后也慌里慌张向西面废井跑去。
马彪一看民工们挂上铁钩后忘了给上面绞车房打铃了,他不慌不忙按下那个红色按钮,矿车咣当咣当一连串响了几声慢慢向外面移动起来......
队长王喜全带领几个劳工气喘吁吁跑过来说:“北面的进风口和出风口都机械放塌了,没有弄出动静。要不要把南面的矿车口现在堵上?
马彪一边看手表一边说:“打倒窑口的支护棚了?”
王喜全说:“对!打倒了!”
“严实不?”
“严实!”
“好,赶快撤!”马彪说。
白春生肩膀挎着一大盘火捻过来说:“所有的爆破点都压瓷实了,要不要现在把行人口放塌?马彪看了看时间说不到时候,他让白春生扯着火捻到炸药库和炸药库里的火捻接上。
“接好火捻赶紧踩着死人骨头往外跑,到时候听巴图鲁指挥,不要乱跑。”马彪说。
白春生说:“都走完了,现在就把行人口和矿车口放塌吧,我和你一起走。”
马彪说:“你赶紧走,不要管我。”
白春生见马彪只催他快走,他却不动,他说:“你是不是想自杀?”
马彪说:“小鳖孙你咒我!我还要扯一条备用线,坑下这么多水,万一熄焾前功尽弃!快走!”
“我和你一起扯焾吧!”白春生说。
马彪又看了一下手表:“快走!别啰嗦!”
白春生不敢耽误,一边放火焾一边向废井走去......
马彪曾经想着要救就干脆把白班的几百人一起救了,但那是不现实的,坑下的劳工不上去,接班的劳工是下不来的。他转念一想,那么多劳工到时候一起涌向死人洞,年青力壮的和老弱病残一个个争先恐后挤到一起,看不见下班后的劳工上去,一下就把还留在上面没有来得及下坑的夜班监工们惊动了,这样一来反而坏了大事,所有计划全部泡汤,他们也会全部被杀,与其那样真不如让他们回到监狱,到时候坑下一爆炸,监狱墙一旦倒塌,他们最起码还有生的希望。
等在死人洞口的巴图鲁耳朵非常灵敏,他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正要领着他俩离开这里,藏到远处等马彪去。忽然他听到死人洞里面有了动静,不一会儿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从里面爬上来了,接着人越来越多,黑压压爬满了洞口。
这些人刚刚爬上来就大声呕吐,而且声音很大,把巴图鲁三人吓坏了。
“巴图鲁小跑过去压低声音说:“大家控制一下呕吐,这么大声音不要命了吗?”
尽管还是有人无法控制哇哇呕吐,但是比起刚才好多了,即便控制不了也尽量不发出声音。
时间才刚刚两点,距离赵宏斌铰断探照灯线的时间还早。
看着一闪一闪的探照灯,巴图鲁决定冒险一把,他压低声音说:“大家听我说,十个人一组,等探照灯一过,迅速向前跑,不要回头,前面有人接应,万一摔倒趴下千万别动,等下一次灯黑再爬起来接着跑。”
这些死里逃生的劳工一个个既紧张又兴奋,全部点头听巴图鲁安排。
十个人准备在了洞口,等探照灯一闪过,巴图鲁秒喊:“跑!”
这十个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撒腿就跑,刚刚跑到黑暗处,探照灯就扫过来了。这个过程第二批十个人也排列好了,接着重复上面的操作。
巴图鲁始终站在门口维持秩序,他担心有人争先恐后乱跑,一旦探照灯扫过来让围墙上面的岗哨发现就全暴露了。
他一再叮嘱万一摔倒千万别动,果然在十几分钟后,一个老头跑了几步“啪叽”一下摔倒在地,这老头不知道是没听见大家互相转告的话还是着急逃命,他撅着屁股努力往起爬,而且还“哎呀哎呀”叫唤起来,夜深人静,他的叫声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胆战心惊,大家的心一下提在了嗓子眼,这时,眼看灯光就要扫过来了,老头刚刚站起来在那里晃悠,只见巴图鲁一个箭步飞扑过去把老头扑倒在地死死按住他,一刹那灯光就扫了过来,停在他们一动不动的背上几秒后又扫过去了,巴图鲁抓住这瞬间的黑暗空隙猛地跳起来拽起老头飞快的跑到黑暗处。
这突然的变故吓了大家一跳,等巴图鲁过来,大家继续有条不紊的十人一组快速逃命。巴图鲁计算着时间,三点钟一到,探照灯灭了的时候,最起码人也跑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所有人一起跑,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劳工们都藏进死人洞了,坑下空荡荡的,几十年来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安静的令人窒息。马彪看着这熟悉的煤矿,这是他马家几代人的心血挖出来的,马上就要被自己亲手毁灭了,他的心头涌起阵阵心酸。
“老伴!心蓝!儿子!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他霎时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