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公主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脸阴的好象就要下雨,右手下意识的按在棋笥上边,手指轻轻的扒拉着里面的棋子,眼珠不停的转动着,似是在思考,又象是在煎熬。
谭晓天第二次转到她的面前,新月公主没有落子,谭晓天略一停顿,但也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转向下一张棋桌。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下一张棋桌上坐着的是张绮云,此时的她也正陷于苦战之中,两条大龙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补?该补哪一边?太多的问题搞得她头都疼了,心里只盼着再多一点儿时间让自已好好计算,争取想出可能两边兼顾的补棋手段,时间却是唰的一下儿瞬间而过,谭晓天的影子又挡在眼前。
该不是在故意针对自已吧?
张绮云很有些愤怒,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已这盘棋十有*是输掉了,干嘛还咄咄逼人,让人连喘口气儿的功夫都不给呢?
抬起头来,目光狠狠盯着谭晓天,希望自已的怒气能够让对方的良心有所感应,不求手下留情,放自已过关,至少可以暂时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越过自已先去下一桌,让自已再多一点儿思考的时间。
然而,这样的怨念却显然是什么作用都没起到,谭晓天的神色态然,目光平淡,看的是桌上的棋盘还有棋子,完全没有理会张绮云已经瞪到大的不能再大的双眼。
沉默,安静,无声,张绮云不落棋子,谭晓天人也不动,两个人就这样在棋桌两端僵持着。
气氛渐渐变得诡异起来,正在全神贯注于棋局的另外三个女孩儿或许还没什么感觉,但站在旁边,等着伺侍主子的宫女太监头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棋不下了,改玩斗鸡眼儿了?”
“张小姐的眼神好吓人,换成我,怕是早就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不住声的赔礼认错请求原谅了,而这个小先生也算是奇葩一朵,在张小姐如此怨恨的注视下居然一点儿不为所动,依旧淡淡然的看着棋盘,好象根本不知道张小姐在瞪着他似的。”
“知道肯定是知道,故意装的,你没看出来,张小姐和这位小先生以前应该有过节,小先生是故意在气她。说起来张小姐怕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气,现在怕是连扑上去咬一口的心都有了。”
“别瞎说,张小姐是什么人?相府千金,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做出那么野蛮的事情。”
“切,张小姐野蛮的时候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不然她怎么会和公主关系那么好,不是一路人,不走一道门,不知道吗?”
小声的嘀咕在宫女们和太监们之间慢慢传开,当然,声音很小,终究没人喜欢引火烧身,把张绮云的怒火引到自已身上来。
“咳,咳咳!”魏公公就算有点儿上了年纪,眼花耳聋却也不至于感觉不到这些,棋局正在进行之中他也不好把事情闹大,再加上正和谭晓天顶着牛的是张相爷的孙女儿,不能不留点儿面子,于是重重的咳了几声,目光扫了一下儿那些小声嘀咕的宫女太监,于是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哼,你这样很难找到朋友的!”魏公公的咳嗽声也同样提醒了张绮云,她心里再怎么恼火,却也知道这里不是动粗的地方,恨恨的哼了一声,口中小声嘀咕道,似是抱怨,又似是在威胁。
“谢谢,如果都和你一样,这朋友没有也不是坏事儿。”谭晓天面无表情回应道。
棋局的复杂是相对的,对于张绮云来说复杂难解的问题,谭晓天其实已经算得很清楚了,站在对方面前不动不是因为需要时间深入计算,而是正如某位宫女猜测的那样,是故意刺激张绮云发火——他也是有脾气的,什么宽怀,大度,谦虚,善良之类的东东不是一个*岁大的小孩子所要考虑的,能马上出的气,干嘛要等到以后?
“切!”语言攻击只对内心不够强大的人有效,此时此刻显然对谭晓天没有意义,张绮云不屑的哼了一声,用以表达内心的不满,伸手摸起一枚棋子,重重的拍在棋盘上,这步棋含怒出手,气势倒时十足。
然而,气势强弱是一回事儿,招法的好坏则是另外一回事儿,这步棋气势上是有了,所谓困兽犹斗,誓死反扑,很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色彩,然而悲壮固然悲壮了,但却是失之细腻,留下了破绽,改变不了送死的命运。
谭晓天是不会和张绮云客气的,目光一扫,再稍加计算,便确定这步棋背后并没有陷阱,纯粹是出于对方的误算,于是淡淡一笑,“给你个忠告,下棋时情绪尽量不要激动,不然很容易出问题的。”手里却是不停,拈起一枚棋子轻轻摆在棋盘上,无烟无火,充分显示了一位老师应有的风度,虽然就整体形象而言,给他人以装模做样的感觉居多。
“啊!”下那步棋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当谭晓天的棋子落在盘上之时,张绮云不由得失声惊呼——谜题之难,常常就是难在一个思考的线索和方向,很多时候,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只需要稍稍转换一下儿角度就能很轻松的找到答案,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在谜题解开以后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其实以自已的能力也完全可以独立解开,然而,要是真的让这些人必须这样干,怕是除了精神崩溃以外就没有第二种结果。
张绮云现在的情况大体也是如此,或许以她的棋艺没有能力找到解决眼前问题的最佳手段,但当别人把正确的招法摆在棋盘上时还是可以知道自已错在哪里——虽然回退一步还是未必找得到正确的应法。
所以,当看清楚谭晓天那枚棋子摆放的位置时,张绮云便知道自已的一条大龙已经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