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界如何纷纷扰扰,西南大山的深峡里总是那么安静,午后的凉风习习,即便外头已经是寒冬了,这里却是一番秋高气爽的气候。
蝶院满院的黄色小蝴蝶,绕着花丛翩跹,让人忍不住想随着它们自由起舞。
屋檐下,素娘坐在矮凳上,低着头,专注在手中的刺绣上,似乎什么都打扰不了。
这时候,脚步声从屋内传来了。
素娘的手微微一颤,却依旧不动声色绣花。
“素娘,添件衣裳吧,起风了。”陆子航淡淡说道。
素娘这才站起来,笑了笑,道:“陆公子,可用过药了?”
“刚刚喝过了,这几日辛苦你了。”陆子航何有礼貌,一脸诚恳。
“是素娘无才,才不公子的伤拖了那么久。”素娘低头,歉疚地说道,她确实歉疚,只是不拖着他的病,他便会走。
这么一走,怕是这辈子永远都不能再遇到了吧。
陆子航也搬来了矮凳,陪素娘坐了下来,看院子花开一片,蝶儿蹁跹的美景,原本躁动的心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陆公子,这阵子,你估计还得留下了。”素娘开了口,一边刺绣,一边话说,故作的不经意。
“只要你们肯收留,我倒是愿意长留。”陆子航笑了笑,说道。
“陆公子可真会说笑,陆公子来自钟离帝都,定非一般人家的少爷,怎么能留下来就留下来呢?”素娘说道。
“我呀……”陆子航欲言又止。
“公子若是为难,就别说了,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待你身子好了,我便送你出去。”素娘说道。
“素娘,我可否称呼你一声姐姐?”陆子航却认真说道。
素娘心下一怔,一股辛酸就这么涌到了喉头,奈她如何能装,都无济于事,眼眶不由得湿了,连忙放下了针线,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陆子航连忙问道。
“沙子吹进眼里了,不碍事,我眯一会就好。”素娘连忙解释。
“我替你吹吹吧。”陆子航这才凑了过来,那离女子三步距离的习惯仍旧没有改。
“不用了,没事了。”素娘连忙松手,眨了眨红彤彤的眼睛,又道:“陆公子怎么就想称呼我姐姐了?”
“我听般若他们都称呼你姑姑,我年纪比他们虚长几岁,还是称呼你姐姐为好。”陆子航解释道。
“我可不敢当,陆公子还是唤我素娘便好。”素娘淡淡说道,低下头,又取过了针线,这才真正记起来,自己的身份是蝶儿的奶娘,是三十好几的妇人了。
“那不礼貌,还是称素姐吧。”陆子航却是执意。
素娘无奈,笑了笑,道:“那随公子的意思,我就不推辞了。”
“本就该这般。”陆子航这才笑了笑,专心看着素娘绣花,这绣的是蝴蝶,似乎就是这院子里的美景。
“素姐好手艺呀!”陆子航称赞道。
“不过是闲来无事胡乱整整罢了。”素娘谦虚地说道,心下想着如何问清楚他究竟怎么怎么遭仇家追杀的。
正要开口,陆子航却抢了先,回到了方才的话,道:“并不是有什么为难的,能遇到素姐相救,便是缘分,是恩情,怎么会是萍水相逢,只是在下的身世太过于……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陆子航说着,那俊朗的眉头便微微蹙起了,他是愿意说的,难得能遇到有人愿意他,而他也能够说出来的时候,只是,真的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素娘心下一喜,道:“想从哪里说起,便从哪里说起,我若听得糊涂就,就问你。”
“那……”陆子航迟疑着似乎竭力回忆着。
突然,一阵阵晕眩感袭来,疼得他不得不捂住脑袋。
“怎么了?”素娘一慌,连忙拉过他的手,替他把脉。
只是,这疼痛却只有瞬间,仿佛瞬间撕扯了一下他的灵魂一眼,瞬间之后,什么感觉便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不碍事,我这头痛是老毛病了。”陆子航笑着说道,脸色苍白了许多。
“夜里睡眠可好?”素娘认真问道。
“嗯,之前倒是会有睡不着的毛病,到里你这谷里,倒是夜夜都能安睡,这样的居所,会让人的心安定下来。”陆子航浅笑地说道。
素娘这才点了点头,道:“晚点我替你熬安神药吧。”
脉搏上一切都正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呀!
“又要,麻烦你了。”陆子航无奈说道。
“都让你称呼姐了,这点事情,还是做得来的。”素娘打趣地说道,笑了笑,又问道:”方才说到哪里了呢?”
“说到了……从我失忆开始说道,语气里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早已淡然了。
“失忆?!”素娘却是大惊,他怎么会失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我本是钟离帝都陆家的四少爷,大概是三年前把,被府上管家下了药,从此就不记得过往答应一切,任由他摆布了三年。”陆子航淡淡说道,低着头,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
“那现在呢?你被那管家打下山崖的?”素娘急急问道,端着绣花圈的手都不由得颤了。
陆子航顿了顿,似乎真不知道如何说,只得淡淡道:“算是吧,总之是因为府上的纠纷。”
“你怎么知道自己被下药了?素娘继续问道,又是急,又是疑惑。
“是我几位兄弟告诉我的,一开始我效力那管家,根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后来发现了府上的几个少爷被囚禁在地宫里,才知道一切的,即便是知道,亦是只知道自己的身份,过往的一切怎么都想不感慨道。
“可知道是用了什么药吗?”素娘又问道。
“名叫‘忆散’,我私下寻问过诸多名医,皆是从未听说过此药。”陆子航说道。
“忆散……”素娘亦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药,眉头紧锁着,没说话。
“现在,也不知道府上的情况怎么样了……我……”陆子航欲言又止。
“公子不妨直说。”素娘说道,心下猜测着,他是想询问山外的事情了。
只是,陆子航却没有,浅笑了笑,道:“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纷纷扰扰了,就想留下,即便当个农夫,亦是满足,不知道素娘可否收留我。”
素娘的心就这么疼了起来,一点一滴,仿佛是被一刀刀割着。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在洛城画舫里,他一身白衣,执笔挥洒,须臾之间便成画的副场景。
“什么收留不收留,你若愿意留下,我定会保你的。”
终究还是迎上了笑颜,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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