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君依旧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就如同之前挨了女帝一脚一般茫然。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遭女帝的厌弃,甚至被夺了贵君之位?
林贵君浑身的血都冰凉了,他没有想到女帝会突然对他这样无情,更没有想到女帝竟然会这样对他。
曾经的恩爱仿佛是泡沫,就这样消散不见,他被很多的宫人毫无怜悯地摁在地上,努力地呼唤着女帝,却只得到了一个无情冷酷的背影。比起被女帝厌弃的恐惧,是在看到这些宫人眼里明晃晃的讥笑与讽刺之后生出的刻骨的寒凉。他被贬为宫人,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知道他被女帝不喜之后,那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这宫中,他外面没有援手,只有女帝的宠爱叫他能够立在顶端。
可是帝王的宠爱不见了,他又该怎么办?
到了现在,林贵君依旧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叫女帝不喜了。
他已经有了年纪,又因最近憔悴没有力气,因此被粗鲁地摁在地上的时候没有力气反抗。
女帝的命令是扒了他的衣裳,他就真的毫无尊严地被扒了衣裳,只穿着里衣在地上瑟缩。
变得斑白的头发被玉冠扣不住,因此散落在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带着几分肮脏,惊呼与嘲笑的宫人口中,叫他知道自己的狼狈和老去。
他作为一个没有了宠爱的宫人,从前的盛宠早就被人忘记,就这么被人拖着丢到了一个偏僻的宫里,盖因他已经不是贵君,没有资格去住那曾经光鲜奢华的宫殿了。
林贵君趴在地上,他得宠的时候得罪了太多的人,因此他落魄的时候,自然也有无数的从前的敌人来嬉笑看他,看了一圈儿之后方才给他留下了一点的空间。然而宫中的□□,到了晚上的时候才被人知道。
“你做了什么?”大皇女今天招待妹妹跟未来妹夫吃饭,正围在一起吃饭呢,听见林贵君被夺了贵君之位,不由有些复杂地问道。
沈望舒偏头,露出一个纯洁的目光。
方玄正垂头给她挑鱼刺儿,挑到了就夹起白嫩的鱼肉喂给自己的爱人。
鸾王殿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特别理所当然地咬了一半儿,另一半儿推给方玄柔声道,“阿玄也吃。”看到男人默不作声地吃了,她急忙凑过来笑眯眯地问道,“还给你留一半儿,我对你好吧?”
她笑容狡黠明亮,可是大皇女觉得这真是太无耻了,用力地捂着脸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叹了一声道。“不要转移话题。”她有些复杂地说道,“昨日夜半母皇宣我入宫……你和她说起父君了?”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沈望舒凑过去亲了亲方玄的脸颊,侧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可是这个笑容却令人后背心发凉。
大皇女看着自己的妹妹,担心地说道,“日后不要走这么险的办法,若母皇恼怒了你怎么办?”
“恼怒了我,大不了关了我,左右等你登基,本王又是好女子。”
沈望舒并不担心自己失宠。
二皇女其实没有什么本事,在大皇女面前就是白给,女帝哪怕厌恶了她,只要有大皇女在,她都会荣华一世。
可是若女帝吃这一套那就更好了,如今看看?林贵君不是就降位了么?
沈望舒就笑了笑,想到了有趣的事儿,还带着几分兴致勃勃地对大皇女笑着说道,“老二今天晚上是要睡不着觉了。”
大皇女看着这个为了自己什么都愿意做,连女帝的厌弃都不在意的妹妹,忍不住眼眶湿润了,喃喃地说道,“我总不会放着你不管。”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妹妹,在没有萧王君之前,是她一直以来唯一的亲人。她在三皇女身上投注的心血与感情,甚至远远地超过了自己的女儿,她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对自己的女儿都不会如对三皇女那般疼爱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失去了这个妹妹,可是天可怜见,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能够回来,大皇女愿意用一切来换。
“只是以后不要怎么做,若你被陛下厌弃,你姐姐心里怎么好受呢?阿鸾,你想得很对,可是你忘记了你姐姐的心情。”萧王君温煦地在一旁说道。
他看着微微一怔的沈望舒,温声说道,“和你的心情相同,你姐姐同样不想看到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沈望舒看着面前秀雅温柔的男子,迟疑地点了点头。
“想要压制二皇女,有很多的办法,不需要你冒险。”
萧王君的说教,令沈望舒的心情莫名复杂。
“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最合适。”
“最合适,却不是最能叫心里舒坦的。”萧王君见席上气氛不好,急忙叫方玄一同吃菜,他忙着叫方玄来吃一份芙蓉鸡片,笑着问道,“味道怎么样?”
方玄沉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色香味俱全,不过还是不及你皇姐上回亲手做的。”萧王君优雅一笑,不过显然是在炫耀了。
“说这个做什么!”为了进卧室睡觉不得不下厨做饭的大皇女阁下老脸一红。
沈望舒也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不是在她和方玄面前炫耀恩爱吧?
萧王君挑眉一笑,对着方玄眨了眨眼睛。
天知道,他其实嫉妒很久了。
“对了,老二那儿忙得很,咱们再给添把柴啊?”沈望舒兴致勃勃地问道。
二皇女接二连三地生事,不是侧君就是方玄的家人什么的,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偏头想了想,嘴角就勾起了一个淡淡的险恶的弧度,在大皇女警惕的目光里关切地问道,“念玉还好么?他的心情还好么?已经能见人了吧?”
那少年被大皇女带着人撞破了自己的丑事,差点儿没去上了吊,不过到底想着二皇女和自己之间的感情因此还带着几分奢望,最后也舍得死。
沈望舒想到上一世念玉在大皇女姐妹之间做的事,就笑了笑。
她其实在第一次见到念玉,就可以弄死他,可是她却并不愿意。
弄死了念玉,他就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真正的痛苦。
被爱人背叛的痛苦,被最信任的人欺骗的痛苦,还有跌落尘埃生不如死的绝望。
她并不是从前那个愚蠢的三皇女,也没想过刻意为三皇女报仇,可是随手而为,也不劳累,为什么不做呢?
鸾王殿下的一双眼目光灼灼,大皇女喝了一杯酒,看着跃跃欲试的妹妹,哼笑了一声轻声说道,“他好极了,我正想送他去和老二团聚呢。”
她的目光微微一冷,见萧王君正担忧地看着自己,一颗心都化作春水,对萧王君温声说道,“不过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不要和他再见面,我给你料理了去。”她施施然地起身,就带着两眼放光一看就没安好心的妹妹往别院去了。
念玉此时正无力地坐在窗边,仰头无神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都说人月两团圆,二皇女临走前说的好好儿的,会对他负责,会将他接到府里去,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动静呢?
大皇女的别院守卫森严,也无人敢对他说外面的话,他茫然不知,越发惶恐。
若二皇女真的无情不来接他,那他只怕就要被大皇女关到死了。
他还年少青春,怎么能老死在这里?
明明二皇女曾经是那样地爱惜着他,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她的眼睛变得不再充满了爱慕?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只不过是在利用他,对他没有一点真心?
念玉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痛彻心扉,透不过气来。
他不敢想象,二皇女如果真的不爱他,他会怎么样?
那种痛苦令这个本就纤细柔弱的少年变得越发憔悴,他每每梦中醒来,不知为何总是会非常后悔。他并不后悔上京,唯一的后悔,就是顺从了二皇女,而不是继续再看一看。
除了二皇女,其实大皇女与三皇女同样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他生来一张至美的容颜,若不是当初倾心二皇女,为什么不能在大皇女姐妹面前绽放自己的美丽呢?就算大皇女无动于衷,可是难道他还比不过那个高大丑陋的方玄么?
不知为何,念玉总是觉得,三皇女明明应该是他的。
她明明应该是那种,只要他对她笑一笑,就什么都愿意为他做,连生命都愿意给他的人。
明明是他不论怎样任性,她都会不在意自己的尊贵,对他讨好赔笑,卑躬屈膝的人。
他曾经会觉得这样的态度会叫他感到厌恶,可是现在在困境里,却发现,原来如果有一个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将他捧在手心儿当做珍宝的女儿,该多么的幸福。
念玉不由自主地变得形容黯淡,然而在听到院中有脚步声,之后月光之下缓缓走来几个人的时候,他的目光就黏着在了其中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的身上。
月色之下,她翩翩而来,顾盼间都是极致的风流缱绻,不知是月光映照了她的美丽,还是她的美丽照亮了月光。念玉这个时刻,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别人,甚至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酸涩和委屈,这样的委屈,似乎他扁扁嘴儿,她就会为他心疼。
她同样救过他,其实这也是一种缘分。
“殿下。”念玉喃喃地说道。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想法,念玉明知道自己很奇怪,可是却又觉得都是应该的。
可是他呼唤的人,却没有搭理他,而是微微抬头,对身侧的一个高大的身影说了一些什么。
念玉嘴角的委屈,顿时就僵硬了起来。
是方玄。
曾经在梦里的她的爱恋与温柔,如今,都给了另一个男人。
秀致的少年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疼痛得厉害,仿佛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苍白着小脸儿伏在窗边轻轻地呻/吟,大皇女冷淡驻足,远远地看着一身白衣,黑发披散在肩头的柔弱少年。她的眼里只当做念玉是在与自己作态罢了,因此越发厌恶矫揉造作的少年,声音有些冷淡地说道,“二皇妹将你丢在这里很久了,本王的王府不养白吃饭的人,她既然不来,本王只能请你离开。”
她的表情非常无情,令念玉惊恐地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她忍心将自己赶走。
大皇女还真的蛮忍心的。
她已经容忍够了念玉,再也不想叫他在自己的别院恶心自己,也恶心萧王君。
“二皇姐已经赐婚,说起来如今也是顾不得你了。”虽然二皇女不是个东西,靖北侯同样是个混账,不过靖北侯府的小公子与沈望舒并没有仇怨,她其实并不想把念玉送去给靖北侯府的小公子添堵。
沈望舒不喜欢送第三者给人插足,不过她想了想之前大皇女对自己说起,靖北侯的几个女儿对二皇女其实都非常不满,对婚事也不愿意,就眯了眯眼睛。不管是对靖北侯小辈施恩,还是如何,她同样不愿意看到日后无辜的人在皇权的倾轧之中毁了自己的一生。
若靖北侯嫡子嫁给二皇女,以后是要和二皇女一起死的。
萧王君愿意陪大皇女一起死,是因大皇女有情有义,夫妻恩爱,叫那小公子跟二皇女一起死……还带着这么多的美貌少年,多少难为了人家不是?
靖北侯那几个小辈已经隐隐透出求大皇女想办法悔婚,因为对二皇女不满,靖北侯的那个小公子据说“病了”。
病得据说不轻,因此连大婚都得延后,实在叫沈望舒气坏了。
二皇女大婚不成,她这个老三还得默默在后头憋着!
不过那小公子的态度就已经说明自己并不是很乐意,不然不会装病来违抗女帝的赐婚,沈望舒深深地觉得自己不能再作孽了,想了想,便对念玉温声说道,“我若是你,就不要闹得满城风雨,不然日后叫王府中那数不清的小侍知道你来路不正,还未被接进府里就本王皇姐私定终身,这可怎么过日子呢?”她轻叹了一声,柔声说道,“靖北侯府的嫡子可是一个醋坛子,母皇曾经赐给皇姐两个美人就气病了他,知道你这事儿,还不与皇姐翻脸啊?”
她带着淡淡的笑容“赞“了靖北侯府小公子两句。
念玉已经摇摇欲坠。
“赐婚?殿下的正君么?”他泪眼朦胧地问道,“陛下还赐给她美人?”
“皇姐雅兴,自己强烈要求要的。”沈望舒漫不经心地说道,“上京里的人都知道。”
这个随便出去问问就会知道,因此念玉相信她不会欺骗自己,他心中因二皇女剧痛的时候,看着笑容满面的沈望舒,突然忍不住问道,“那殿下您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脱口而出。
沈望舒怔了怔,看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清泪点点的念玉,突然觉得无趣极了。
“本王自然也有正君。”她淡淡地说道。
“是谁?”念玉急切地问道。
方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张开了强壮的手臂,将沈望舒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大皇女看到妹妹一个大女人竟然被男人给揽住了,一颗心真是别提什么滋味儿了。
念玉的眼睛猛地张大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方玄,震惊道,“你?!”这样的丑男,竟然可以成为三皇女这般惊艳的皇族的正君?
为什么不是他?
这个疑问只怕念玉到死都不会明白了。
他如今穷途末路,只用一双绝望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大皇女兄妹。
那无助与颤抖,雪白的衣裳在纤细的身体上晃动,叫人无限怜惜。
可是大皇女显然没有什么爱惜的心情,侧头就对身边的侍女冷淡地说道,“给他收拾东西。”她既然已经不想容忍念玉,那就绝情得厉害。
“殿下看在我哥哥的份儿上!”念玉这个时候被赶出去能做什么呢?他惊恐万状地央求道。
他能过得这么安逸,不过是萧王君对他的怜惜,还有大皇女看在丈夫面上对他的容忍。
可是一旦这些都没有了,他就被打回原形。
不过是一个落魄了的子弟而已,虽然生得美丽秀致,可若没有高贵的身份,又与那些低贱的美貌小侍有什么不同呢?
笼罩在念玉身上的清贵的光环,也不过是来自于萧王君的尊荣罢了。
他这才明白,原来他没有身份可以高傲,之前的清高其实不过是众人愿意容忍他,一旦对他冷淡下来,他甚至没有地方可以去。
连王府别院的这些仆人都不会说一句挽留他的话,而是在大皇女的命令里飞快地整理了他来时的行礼,丢在他的面前。眼看别院的侍女套好了车,念玉惊恐莫名,冲过来伏在大皇女的面前流泪道,“殿下难道要叫我哥哥为我担心么?殿下,我想见我哥哥!”
他口口声声都是萧王君,可是沈望舒却记得,上一世萧王君死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将自己的哥哥放在心上。
“不是看在他,本王早就要你的命!”大皇女见他还敢提起萧王君,俯身看着泪眼朦胧的美丽少年,低声说道,“记得你的身份!日后,你敢在外说他一个字不好,就算你是老二的人,本王也绝不放过你!”
她扬声叫侍女来拖念玉滚蛋,却听见这少年哀嚎了一声扑过来紧紧攥住了沈望舒的衣角。他泪流满面地仰头,看着那张美貌艳丽的脸,不知为何,总是叫他变得恍惚。
“殿下?!”
他用最卑微的可怜看着沈望舒,上一世在三皇女面前的傲然与厌倦,仿佛从不存在。
沈望舒慢吞吞地弯下自己的身体,看着这露出几分希冀的少年,笑了笑,在他紧张的目光里伸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是你自己爱错了人。”她淡淡地说道。
这一世的二皇女对念玉不过如此,那么上一世,又能有多少的真情呢?
如果这少年没有辜负三皇女的爱,没有背叛对他很好的萧王君,或许,沈望舒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或许,这少年的人生会不一样。
他本可以有一个爱他如同至宝的妻子,有身份尊贵的兄长,可以在这些人的庇护里幸福荣耀地度过一生。就算嫁给成为女帝的二皇女,可那真的会幸福么?
二皇女心胸那么狭窄,就算在多年之后按照约定迎娶他为正君,可是真的不在意这么多年他和三皇女之间的感情?女帝的后宫不知多少的美丽男子,出身尊贵的,或是为女帝生儿育女的,什么都没有的念玉,单凭一个凤君的封号,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念玉的声音虚弱而可怜。
时光流转,就算仿佛是在梦中,他也记得,三皇女是喜欢他这样唤着她,为了这一声,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沈望舒却只是笑了笑,起身靠在方玄强壮的肩膀上,对紧张的大皇女挑了挑眉。
大皇女心里松了一口气,唯恐念玉真的被妹妹看在眼里,急忙将念玉拖走。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把念玉送到二皇女的府上去,不然自己身上也说不清了,只命人将他丢在一处空荡荡的客栈外。
念玉带着行礼无神地跪坐在一旁很久,他无家可归,也知道大皇女这般绝情就再也没有转圜,战战兢兢地想了想,便想到了自己如今唯一的依靠二皇女。可是二皇女的性子他多少知道的。
他这般落魄地上门,二皇女只怕是要……
他也不甘心只做一个侧君。
他本就是一个清透的人,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美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坚定,也不去客栈,连行礼都不要了,与人打听了靖北侯府后就过去。
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一个单薄纤细的落魄少年孤零零地就找上靖北侯府的大门,可叫人惊讶坏了。
更叫人惊讶的,是这少年自称是二皇女的心上人,求见靖北侯府的小公子。
他要见就见那才是见了鬼呢,小公子没见着,只见到了靖北侯与脸色非常难看的几个靖北侯的女儿。她们坐在正堂的上手,用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瑟缩的念玉,那鄙夷的目光里从未经历过这样厌烦的念玉浑身都凉透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入了这般无助绝望的境地,只好用一双细白的手指揉着自己的衣角,慢慢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来低声说道,“这是我与殿下的信物。”
靖北侯淡淡接过,之后皱了皱眉。
这枚玉佩是女帝膝下皇女独有的玉佩,最好的羊脂玉为原料,最好的工匠雕琢出最精细的花样儿,外面是无法仿制的。
这玉佩是皇女身份的象征,见玉佩如见皇女,仿佛是同母姐妹之间心有灵犀,大皇女将玉佩给了萧王君,而三皇女鸾王的那枚……
在方将军的腰间晃荡呢。
靖北侯是女帝伴读,天子近臣,当然不会不认识这个。
“这是殿下给我的。”念玉紧张地说道。
那个什么……当初在大皇女的别院缠绵,二皇女当然是要脱衣裳的,之后大皇女来了将二皇女一通暴打,二皇女被骂得跟狗似的,跑还来不及,哪里来得及在意身边的零零碎碎,因此这玉佩就落在了念玉的手里。
他在萧王君的身上见过相似的玉佩,知道是皇女最要紧的东西,因此才拿这个做证明,此时怯生生地说道,“殿下说心里只喜欢我,因此,因此……”
他眼眶都红了。
靖北侯就不在意地笑了笑。
“那又怎么样?”她不似自己的女儿们那样气得对二皇女破口大骂,而是温和地问道。
念玉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我知道,贵府公子被陛下赐婚给殿下,我不敢与公子相争,只求公子开恩,许我入府服侍殿下!”念玉咬了咬牙,没有想到靖北侯这么稳得住,不得不跪下央求道。
“放屁!”一旁靖北侯的长女就骂道,“你还敢来我阿弟面前炫耀?!母亲!”她霍然转身,对笑眯眯的靖北侯大声道,“二皇女这么个货色,怎能将阿弟嫁给她?!”
这还没大婚,左一个小妖精右一个小妖精的找上门,日后还好的了?靖北侯这长女觉得不如弄死二皇女算了。她的眼中凶光闪烁,然而靖北侯完全没有当回事儿,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一个小侍,你阿弟可是正君,与他相争都失了身份。到底是二殿下喜爱过的,不可伤了我等与二殿下之间的情分。”
她对念玉笑了笑,就命人将他送去给二皇女。
圣人一样。
念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但凡有点儿心的人,听见有少年是二皇女的心上人,是不是都得对二皇女生出心结,或许不把自己家中的儿子嫁给二皇女了?
他不是来求入府的,而是来坏这门姻缘的呀!
可是靖北侯的无所谓令念玉无所适从,他跪坐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二皇女匆匆地就来了。
曾经温柔深情的脸,此时狰狞一片,曾经对他爱惜的温柔,都化作了劈头盖脸的一记耳光。
“贱人!”
二皇女一耳光抽在念玉脸上的时候,少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遇到了什么。他震惊地捂着自己的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就已经泪流满面。无论大皇女姐妹对他有多么的冷淡,可是那些伤害,都不及二皇女此时的这一记耳光令人绝望。
他曾经深深地相信二皇女与他之间的感情,甚至愿意将自己的身体托付给她,可是她却在另一个少年的府里,哪怕那少年都懒得出来见她一面,就可以叫她慌乱地给他一耳光。
这才是将他的尊严全部砸碎,丢进了泥坑里去。
念玉从没有这么丢脸过。
特别是他刚刚言之凿凿地在靖北侯一家的面前,提起自己是二皇女的爱人。
“看看,二殿下再宠他们,心里还是你们阿弟最重。”靖北侯满意地看着二皇女对念玉翻脸,偏头对长女说道。
她几个女儿气得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是我对不住大人。”二皇女已经知道林贵君被抹了贵君之位了,因为这个,这大半夜的睡不着觉,觉得心都要累出来了。她本就知道自己往后只怕只能依靠靖北侯了,却没有想到背后竟然还有念玉这等贱人在毁她前程,因此哪里会不怒呢?
她睡不着,因此来得也快,此时看向念玉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一点的感情,冰冷疏远,厌恶地说道,“不过是一个心存妄想的,从前对他好一些,就忘记自己的身份!”
念玉突然觉得自己声音都被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二皇女。
“我在大皇姐那儿见过他几次,因是姐夫的弟弟,因此另眼相看,谁知道……”二皇女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靖北侯长女鄙夷地看她。
“大殿下是叫您见了他几回,可没叫你睡了他吧?”念玉一看就不清白了,靖北侯长女对二皇女祸水东引非常鄙视。
二皇女被噎住了一下。
“不过是个无关的小侍,殿下喜欢的话……”
“本王不喜欢!”这一句话,彻底将念玉的心撕裂,叫他万劫不复。
靖北侯却颇为满意,听着身边长女的冷笑也不在意,试探地命人将流泪的念玉送到了自家侯府的后院儿关着,这才命几个恼怒的女儿出去,露出了非常诚恳的语气对二皇女温声说道,“现在哪里是一二美人要紧的时候呢?殿下,贵君已然失势,三皇女得宠,连大皇女在陛下面前都有些不同,您觉得……”她试探地见二皇女的脸色不好看,心里满意,慢吞吞地说道,“如今还如何与人相争呢?”
靖北侯其实是满意林贵君成为宫人的。
林贵君失势,二皇女才会更倚重她,日后她才会成为能左右二皇女的人。
“大人有何见教?”二皇女头发都要愁白了,然而靖北侯却不在意,顿时叫她心里生出几分希望。
靖北侯就微微一笑。
“贵君失势,可不是还有柔君?”她见二皇女一怔,便笑着说道,“柔君在宫中孤立无援,虽有陛下宠爱,可何尝不想得皇女为援手呢?”
大皇女姐妹最傻缺就在这儿了,明知柔君得宠,却从不拉拢一二,如今大好的便宜岂不是就落在了二皇女的手里?靖北侯觉得自己是知道女帝喜好的,和声说道,“柔君盛宠就在眼前,若有他在陛下面前为您张目,说不恭敬些……比林贵君强的多。”
她含蓄地说道。
不得宠的生父,还有得宠的小侍,怎么选还不知道啊?
“可是……”柔君和林贵君可是敌人,她这个时候去亲近柔君,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生父?
“想要为皇,可不是心软的时候。”靖北侯压低了声音劝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她这般诚恳,二皇女其实心里早就愿意了一二,因此只不过是含蓄地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她再三与靖北侯道谢,之后却将念玉留在靖北侯府任杀任剐,之后一转头就入宫对柔君嘘寒问暖,并奉上了不知多少的珠宝首饰了。
在宫中对一脸迷茫却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的柔君含蓄地表达了自己联手意思的二皇女,之后便出宫志得意满地而去。却不知道自己被柔君转身就将所有的珍宝送到了女帝的面前。
这妩媚动人的少年,用怯生生的一双眼睛对脸色冰冷的女帝低声说道,“二殿下好可怕,对奴这般热情,还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说要与奴亲近,还想知道陛下的心情,奴真的很不安。”
他含情脉脉地依偎在女帝的怀里,柔声说道,“虽珍宝很好,殿下也是靠山,可是奴的心里只有陛下,万万不敢背叛陛下的。”他目光流转,落在冷笑了一声的女帝身边,红唇慢慢勾起的沈望舒身上。
比起连生父都舍弃的二皇女,他更愿意投靠对自己从来平常的三皇女。
他身份卑微,日后也恐怕不能有子嗣了,女帝若驾崩,他想要作为女帝的君侍继续过好日子,当然要讨好未来的女帝。
大皇女这正主儿是指望不上了,三皇女算是个有良心的人,看在他坑了二皇女一头,应该会给他一条活路。
“皇姐可真有心。”沈望舒就在女帝厌恶的目光里一笑,明媚照人,温煦地说道,“只是皇姐都忘记了,林贵……宫人,现在可伤心着呢。”
生父都不记得,二皇女在女帝心里是个什么形象就别提了。
“这些珍宝既然柔君用不上,就叫柔君送给林宫人,反正是他女儿给的,转个手,林宫人应该不会嫌弃什么的。”
沈望舒在女帝微微颔首中,笑眯眯地说道,“柔君派人,好好儿与林宫人说说,皇姐对柔君的看重啊。”
哭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