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间,冷气扑面而来,玉殊忙替阮清紧了紧披风,道:“姑娘,这天儿下着雪呢,瞧着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咱们就在附近走走便回来吧,免得受凉。”
阮清点了点头,没有作声,玉殊拿着伞,陪着阮清出了门。
雪下的很大,前院几乎没有香客,玉殊扶着阮清路过殿堂,几个丫鬟侍卫利于正门两侧,阮清一抬眼,就被跪在殿内,双手合十虔诚祈福的妇人所吸引了目光。
站在门外远远地看过去,那周身难掩的贵气与端庄,静若潭水,明若月光,气质典雅,这匆忙流逝的时光,仿佛并未带走她一丝一毫的美貌,想来这就是珞秦的夫人白氏了。
听说,她曾是月城第一才女,侯门之后,与珞秦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成亲后更是恩爱非常,就算她一直无所出珞秦也从没有纳过妾,只是门下收了很多弟子。
像云子辰,暮雪笙,还有苏瑾月,他们都是被珞秦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阮清正想着,殿内的白氏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一旁的丫鬟细心的帮她理了理衣服。
白氏转头,就瞧见了站在殿外的阮清,她先是有些诧异的,大抵是将她当做来寺里上香的香客了,这个大的雪,想来是没有哪家姑娘愿意来的,直到身边的丫鬟凑近她耳边低于片刻,她才了然的点了点头。
等她出了大殿,阮清忙福了福身:“见过夫人。”
白氏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姑娘有礼了。”
两人正说着,阮清余光所及,长廊上一个跛脚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过来,阮清转头,当看见飞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过来时,她原本平静的心,像是被扔进一块石头的湖水一般,波涛汹涌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直到今天之前,她都一直天真的以为,那天谢熠储真的什么都做就把他放了,可看见飞廉的瞬间,她才恍然大悟。
他可是谢熠储啊,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忤逆自己的人平平安安的走出摄政王府呢?
飞廉还未靠近,白氏突然道:“今儿雪大,估摸着王爷和太妃也回不了山上了,反正闲来无事,姑娘要不要去我房里坐坐?”
阮清沉默着,目光有些艰难的从飞廉身上移开,她强制自己稳了稳心神,垂下眸,勉强扯出一个笑,婉拒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今日清儿恐怕要扫夫人的兴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改日吧,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谢罪。”
白氏微微一笑,不太在意:“无妨,姑娘客气了。”
阮清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之际,抬眼看向逐渐靠近的飞廉,强忍着眼底的泪意,快步往回去了。
大雪呼啸着,阮清走出一段距离,就再听不见殿前的声响了。
飞廉是来找白氏的,他知道谢熠储在这里,阮清就一定在这里,他也知道,阮清是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见他来,她便离开了,是不想谢熠储因此为借口,再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阮清没走出多远,便迎面撞见了同珞秦谈完事情出来的谢熠储。
看见谢熠储的瞬间,她垂了垂眸,脚步微顿,很是自觉地退让到一旁,谢熠储的眼神定定的落在她身上,像是走不动道了似得。
珞秦也只看破不说破,识趣的跟谢熠储请了辞,便独自朝着白氏的方向去了。
珞秦离开,阮清也不想同他搭话,他杵在原地正好挡住了阮清的路,阮清也并不理睬他,直接绕过离开,唯有玉殊匆忙的欠了欠身,追上阮清。
谢熠储站在原地,抬眼看着不远处殿门前携手离开的珞秦夫妇,心头五味杂陈。
刚回到房间,阮清还没来得及进门,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她踉跄几步,伸手扶住门框,突然有些呼吸困难,那钻心的刺痛开始逐渐蔓延全身。
“姑娘!”玉殊忙将她扶住:“姑娘你没事吧?来,我们先进屋。”
阮清一手捂住胸口,由玉殊扶着小心翼翼的进了门,坐在软塌上片刻,身上的疼痛才有所缓解,她知道,这是半身蛊的解药失效了。
玉殊帮她褪去身上的披风,让她靠在软榻上,转头将手上的披风挂在一旁,给她拿了毯子盖在腿上,把屋内的炭火填足,以防阮清受凉。
玉殊刚做完这些,谢熠储正好推门走进了屋内。
“参见王爷。”玉殊忙跪在地上行礼,谢熠储轻轻抬手,示意她出去。
他走到软榻前坐下,此时,阮清的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那熟悉的无力感让她情绪翻涌,这种无时无刻被人控制的感觉,实在不好。
阮清舒了口气,缓缓地合上眼,谢熠储坐在榻前,想着刚才从前殿过来时,飞廉似乎也在,玉殊,他看她的眼神有些无奈,犹豫片刻,他问:“今天怎么有兴致出去走走的?”
他说完,屋内安静极了,又是短暂的司机一般的沉默后,阮清缓缓睁开眼,抬眸间,冷漠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她说:“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去见飞廉了吧,你用不着跟我拐弯抹角,你不就是想以此来控制我吗,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谢熠储看着她,眼神有些受伤,他眸光复杂,没有搭话,阮清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她语气微顿,别开眼,看向窗外。
她自知,眼下是逃不出他的掌控的,他要做什么事情,要杀什么人,又岂是她能控制的?
阮清红了眼眶,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哭自己无能,也哭自己的执念连累了那么多人,她抑制住心底翻涌的情绪,轻声道:“没关系,要么你就杀了他吧,反正都是要死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他现在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飞廉,曾是周国最厉害的武将,许多上阵杀敌的将军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现在,他被人割了舌头,废了一条腿,这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谢熠储看着她,心头刺痛,他咬了咬牙:“你我之间非要这么说话吗?”
阮清看着窗外,并不搭理他,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得不到回应,这让谢熠储心头又是恐慌又是生气,险些控制不住窜上来的怒气。
他脸色一沉,抬手捏住阮清的脸颊,虎口抵住她的下巴,强制她转过头,他说:“你看看我,我命令你看我!”可即便如此,阮清的眼神依旧很空洞。
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他松开了她掐住她脸颊的手,心头情绪复杂,突然又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不知道有没有弄疼她,她一定会觉得他不爱她吧。
可是从没有人敢忤逆他,他不想伤害她,但只要一想到她连正眼都不肯给他一个,他心里就很窝火,他向来高傲惯了,只要他想,没有人敢说不。
好不容易压制住心头的怒气,他颤抖着手,握住阮清的手,声音半哄半委屈般道:“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我们像以前一样,忘了之前的种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