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屋外走进一个身材胖大的女人,手里拎着一只大公鸡,咔嚓一下,手起刀落,直接把鸡头剁掉,就着锅里的热水开始拔毛。
刘卫东看得暗暗赞叹,不愧是生活在边陲苦寒之地的人,办事就是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杀鸡就跟杀一只蚂蚁一样,面不改色手起刀落,够狠!
“永江啊,玉珠的坟你去看了没?”老太太抽完一袋烟,磕磕烟灰,开始拉家常。
“去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让卫东认认门,等以后我没了他好给我订口棺材合葬。”
“按理说这事吧,我们这两旁事人不能多言语,可是呢有些话吧婶子早就想说了,玉珠是人家老韩家人,她撒手六二五躺棺材里享福了,可人家老韩家也是有丁有口的,要不你找找她家人,帮她认祖归宗,这叫落叶归根,不然埋在这荒山野岭算什么事啊!”
“老婶子,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咱哪有脸去找人家老韩家人啊!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有啥,早年前有几个办结婚证的?不都是把被褥抱到一起,凑合着就那么过了么?趁着现在老人们还在,你去找找,等过几年那帮老的都两腿一蹬吹灯拔蜡了,你想找也难了!”
正说着邢立文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只大肥兔子,甩手扔给媳妇,拍拍身上的灰进了屋。
“唠着呢!”邢立文端过烟笸箩也给自己卷了一支,咕嘟咕嘟抽起来,滚滚白烟上窜,抽得屋子里跟烟筒子似的。
“咳咳!”老太太咳嗽两声,“老大你说我说的对不?趁着现在老韩家老一辈还没死绝户,抓紧去找找,给玉珠认祖归宗,要不然以后可咋整!”
“老太太说得在理,永江啊,你这人就是没正事,你说你们俩当年逃到这就老实待着呗,再生个一儿半女,也是齐齐整整一家人,还往外嘚瑟个啥啊!你瞅瞅现在这事闹得……”
刘卫东大体听明白了,当年秦永江领着韩玉珠也就是五姨太逃到了胡子沟,两人安顿下来后,这个逛鬼就把五姨太扔在这,自己又跑出去闯社会了!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五姨太已经死了。
听得刘卫东都想抽他俩嘴巴!
“你们外明不知里暗的事,当年我要是不跑,我们俩谁都剩不下!”秦永江嘟囔一句,忽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急忙岔过话头,“咋不见立武、立才、立彪兄弟呢?”
“那几个王八犊子,十天半月都不回来看我一次,我算生了四个白眼狼!”提起三个儿子,老太太气得直骂。
“妈瞧您说的,有您一口吃的您就老实待着呗,你骂他们他们也听不着。”灶间里,邢立文的媳妇笑着说道,老太太嘎嘎一乐,“这嗑唠的对,我这大儿子也是完犊子一个,全仗着我大儿媳妇了!”
这老太太真会说话!
刘卫东暗暗嘀咕。
外边走进来几个人,为首一人与邢立文相貌有七分相似,四十上下的年纪,手里拎着一根长得像细萝卜的植物进了屋子。
“妈正坐炕上念叨你们呢,你们就来了!”大嫂看到邢立彪进门,笑着接过人参,说道。
“参厂这几天不是除草嘛,现在还没忙活完呢!”邢立彪推门进来,坐在炕上,见老太太冲他翻白眼,嬉皮笑脸凑过去,“瞧把我老妈气得,妈啊,你老儿子还能把你忘了咋地……”
“没良心的狗东西!”老太太给了四儿子一个嘴巴,逗得大家伙都笑起来。
“四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事,刘卫东同志!”
从交谈中才得知,现在邢立彪是参厂的小队长,算得上国家工人,最近因为连降大雨,参地积水严重,杂草疯长,不得已出动所有参厂职工进地里拔草,所以才久久没来看望老太太。
“老四,等会你取两根大棒槌给刘同志拿着,他是关里人,没见过这玩意。”老太太很是豪气。
“嗯哪!”邢立彪点点头,“我给咱大侄子弄两根大的!”
吃过午饭,邢家老二邢立武也来了,手里拎着一只野鸡递给大嫂。
“听说家里来客了,我就上山打了只野鸡,妈最近挺好的吧!”邢立武坐在炕边,卷烟抽烟,和老太太唠家常。
“好个屁!小王八羔子,和老四一个揍性!”对儿子们不经常来看望她老太太显得很生气,抬手给了二儿子一个大脖溜子。
刘卫东一脸笑容的看着老太太暴打鬓角都已经花白的二儿子,心里没来由一暖。
老太太太幸福了!
“刘同志,走咱们外边说说话去!”邢立彪看二哥和老妈说笑,冲刘卫东挤挤眼睛,走出了土坯房。
行走在长白山麓脚下,到处都是茵茵绿草,独特的地理环境让这座东北神山的年降水量达到了八百毫米以上,成为广袤北方的湿岛,孕育出松花江、鸭绿江、乌苏里江等多条大河和无数奇花异草。
人参就是其中最为出名也最为珍贵的。
“我们的国营参厂是五五年建立的,到现在已经有十几年历史了,现在有九个参业生产队和一个农业队,我们是第四队,参厂还有自办小学、供销社、卫生所、鹿场和人参加工厂等等……”
刘卫东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还隐藏着这么一个规模不小的人参产业集群!
“你现在所能看到的山头,都是我们参厂的。”邢立彪一笑,“刘同志,你们关内没这么好的风景吧!”
刘卫东尴尬一笑,相比气候湿润,物产丰富的长白山,燕山山脉只能算是贫瘠的干山梁。
“你想看看人参是怎么长的吗?走我带你上山看看!”
邢立彪吹了声口哨,从远处树丛深处窜出两条大黄狗,兴奋的冲他摇尾巴。
他手往前一指,大黄狗立刻会意,箭也似的沿着狭窄的山路往山坡上冲!
上得山来,刘卫东才看到了名副其实的参地,那是在半山坡上以刀耕火种的方式砍掉树木,开垦出来的一块块肥沃黑土地,每一块的面积都不大,顶多一千平米左右,好像散落的繁星一样错落分布在整片山林中。
“这帘参长得最好了!”邢立彪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片参地旁,蹲下去,把手伸进参帘子下面,小心翼翼的拔掉里面胡乱生长的杂草,自言自语道。
“刘同志,知道为啥人参顶上都要用草帘子盖上不?”邢立彪握着一把草,坐在地上,笑道。
刘卫东笑着摇摇头。
“那是因为,人参这个东西娇贵,受不得晒,所以想要它长得好,就得给它遮光,还有……”
邢立彪拔下一棵人参,仔细检查着参须上的小点点,“人参喜水却怕涝,为了便于排水,必须种在倾斜角在二十度以上的山坡上……”
东北人热心肠,邢立彪絮絮叨叨的和刘卫东讲了很多种人参的门道,搞得他都想拔两棵回去自己种了!
两条大黄狗惊恐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邢立彪和刘卫东顺着狗叫的方向一看,顿时脑后直冒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