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装修雅致的别墅门口,驾驶座的男人先行下了车,走至后备箱处取出几个礼品盒,副驾驶座的女人随即推开车门下车。
走至大厅门口,宋时安将手中的礼品盒递给她一份,“我们吃完晚饭就回家,不用在这儿留宿。”
江曼点点头,视线落在朝他们走来的年轻女人。
整齐利落的齐肩短发,精致妩媚的妆容,身形曼妙,体态婀娜。
从外貌来看,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
父亲说宋伯父去年新娶了个年轻的女人,看样子是真的很年轻。
她该怎么称呼呢?喊伯母还是阿姨?
正想着,女人已经走到了她们眼前,嘴角微扬起笑,“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了。”
江曼回以一笑,咬牙喊了声,“谢谢伯母。”
冯卿之前在网上看过江家女儿的照片,当时就觉得她很好看,如今见了真人,更是叹为观止。
原以为她会同时安一样冷漠,没想到竟如此乖巧懂事。
冯卿看着她,嘴角笑意渐浓,“没事,都是一家人。”
宋时安微蹙了眉,淡淡扫了眼父亲的续弦,随即牵着江曼走向客厅。
宋青屿坐在餐桌的主位,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小姑娘选在节日来拜访他这个长辈,真是有心了。
那天的短暂不愉快,应该是彻底翻篇了。
“快坐吧,时安说你喜欢吃辣,我特意让厨师多放了辣椒。”
他用眼神指了指桌上色泽鲜艳的菜肴。
江曼拉开椅子坐下,笑着应道,“谢谢伯父。”
宋时安也落了座,脸上却并无笑意。
四人各自用着晚餐,也各自保持着沉默,只有餐具偶尔发出触碰音。
江曼不太习惯这样安静的用餐氛围,但也不想打破这份安静。
也许宋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
正想着,耳畔就响起了清冷音。
“味道怎么样?”
江曼转过头,微弯起唇角,“挺好的,和餐厅的味道差不多。“
宋时安用公筷夹了道菜到她碗里,“你喜欢吃这个,多吃点。”
“好。”
江曼轻应了声,注意到对面的打量视线,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看着眼前这幕,宋青屿有些晃神。
曾几何时,他也曾用那样深情的眼眸注视着某个女人,甚至为了取悦她亲自下厨。
可她始终不为所动。
儿子觉得自己辜负了她,可事实恰好相反。
如果没有发现那堆藏在保险柜里的情书,宋青屿或许还以为她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情意。
只可惜,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时安,今晚和曼曼住这儿吗?”
宋青屿试探性地问。自从冯卿嫁到宋家,儿子就再也没有留宿过这栋别墅,问了也是枉然。
宋时安微抬起眸,嘴角勾着揶揄,“您觉得我会住这儿吗?”
这里于他而言早就不是家,每次短暂停留,他都觉得厌烦,更别提留宿了。
宋青屿没再说话,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菜。
外面渐渐下起了暴雨,雨声似敲击擂鼓一般。
江曼担忧地瞥了眼窗外,随即轻拽了下男人的衣袖,“我们要不住这儿吧?”
宋时安明白她的担忧,从这里到市区要两个小时,雨势这般大,开车恐怕会有危险。
可是,他实在不想住这里。
他安抚地揉了揉女人的发,“雨会停的。”
用完晚饭,几人移步到了客厅的沙发处喝茶聊天,瞥见两人带来的几个礼盒,宋青屿不觉弯了唇角。儿媳妇这般懂事,他很是欣慰。
“曼曼,晚餐合胃口吗?”他问。
江曼微微勾唇,“很合胃口,谢谢伯父伯母的招待。”
“曼曼,吃点水果。”
冯卿将新切好的果盘往江曼的方向移了些,江曼礼貌道了谢,浅尝了几口。
初次见男方家长,江曼原本是有些担忧的,尤其家里还有个后妈,可相处下来,气氛还算融洽。
“曼曼,我带你参观下别墅吧。”
冯卿提议道。雨势一时半会没有停的迹象,她想,这两人大概率要留宿了。
江曼点头说好,跟着冯卿一起上了楼,别墅有三层,冯卿说他们住在二楼,时安的房间在三楼。
江曼对其他地方并不感兴趣,只想参观下宋时安的卧室。
推开卧室门,入眼是浅蓝色墙壁和浅灰色被单,衣柜和书桌是月白色,房间很宽敞,陈设简单雅致,床单被套透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这个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床单被套是早上新换的。”
冯卿笑着,指了指书桌,“那里有些相册,你应该想看的。”
江曼款步走到书桌旁,桌上摆着几张宋时安不同年龄段的照片。
小时候的宋时安看着很乖巧,还有些害羞,眉眼间隐约可以看出长大后的轮廓。
穿着高中校服的他气质完全变了,带着些桀骜不驯的痞气,嘴角微勾着笑。
那天出现在巷口的他,大概就是这副模样吧。
还有张照片是他大学的毕业照,他穿着黑白色学士服,头戴学士帽,站的很端正,眉眼微弯,似笑非笑。
江曼还是最喜欢他高中的那张照片,手指轻抚着少年的脸,嘴角保持着弯起的弧度。
“喜欢这张照片?”
熟悉的清冷音在耳畔响起,她缓缓抬起头,温柔笑着,“是啊,可以送我吗?”
宋时安轻挑了眉,“可以是可以,但你也要礼尚往来。”
“好啊,我也送你张照片。”
江曼继续低着头看照片。
冯卿不知何时离开了房间,如今只有她们两人。
窗外依旧下着雨,看样子整夜都不会停,江曼心知宋时安不想住这儿,抱着相框站起身来,“宋先生,现在回家吗?”
宋时安瞥了眼窗外,眸色微暗了瞬,若是他一个人的话,雨夜开车没什么要紧,可他不想江曼有任何危险。
“我们今晚住这里吧。”
他关上卧室的门,从衣柜里取出件干净的衬衫,“这里没有你的睡衣,要委屈你穿我的衬衫了。”
江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却也没再问,放下相框,好奇地打量房间各处。
拉开衣柜门,衣服的颜色都很单调,她轻抚着衣物,视线不经意扫到了里侧的黑色锦盒。
“这盒子里装的什么?”
没有听到回答,她疑惑地转过身,却见男人正望着窗外发呆,背影有些落寞。
这栋别墅是他从小居住的地方,想来有很多回忆。
江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身后环住男人的腰,男人身子微僵了下,伸手将她拎到眼前,俯身轻啄了下她的唇,浅笑着问,“发现什么秘密了吗?”
江曼点点头,“衣柜里有个黑色锦盒,我可以看看里面的东西吗?”
宋时安抬眸瞥了眼衣柜,眸光闪烁了瞬。
他牵起女人的手走到衣柜前,取出锦盒递给她,“这是我母亲两年前送我的生日礼物。”
江曼握着锦盒的手轻颤了下,眸底不觉有些湿润,她缓慢地打开锦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款银色手表。
取出细看了眼,外观精致,款式经典复古,是品相极好的高端手表。
她小心翼翼地放回手表,正准备合上盖子,却摸到里面有个夹层,她再次取出手表,掀开底层的米白色绒布,内里竟藏着一封折叠的信。
这是隐私物件,江曼不便拆开,转手递到了男人手边。
宋时安微微错愕,随即接过信封,快速拆了信。
视线落在那娟秀温婉的字迹,眼尾不觉染了红。
【时安,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别难过,人生就是这样,有聚有散】
【我这辈子过得挺好的,有个体贴我爱护我的丈夫,还有个乖巧懂事的儿子,你不要反驳哦,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乖的】
【我知道你怪你父亲,觉得他对不起我,但我也有错,我起初并不爱他,嫁给他只是为了家族联姻,后来,我还是慢慢喜欢上他了,他对我真的很好】
【男孩子都有叛逆期,我理解的,可是你答应了我不再做危险的事,要说到做到哦】
【我希望有个女孩子照顾你,但我又想,应该是你照顾人家】
【总之呢,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把握好机会,母亲希望你可以早日找到幸福】
看完信里的内容,手指已经颤得拿不住信封。
他不是个孝顺的儿子,连母亲生了病也不知道,还在外面吃喝玩乐,同那些纨绔子弟半夜飙车。
重伤住院那天,母亲趴在他床头哭了许久,之后每天都守在病床前照顾。
他答应母亲再也不做危险的事,也承诺伤好了就去公司上班。
可是,出院那天,母亲却没能来接他。
“我先去洗澡。”
他狼狈地丢下信,快步走进了浴室。
江曼怜惜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半晌,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的信,只粗略看了下,眼底瞬时泛起水雾。
浴室传来阵阵水声,伴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整个房间陷入了忧伤。
她收好信封,重新放回盒子里。
浴室的水声迟迟没有停止的迹象,她有些不放心,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推开门,浴室的花洒依旧开着,只是男人并没有沐浴,他随意地坐在地上,双手环着腿部,头埋在膝盖处。
江曼从未见过他这般脆弱的模样,心底狠狠一怔,想要上前安慰,却又忽地顿住了脚步,转身出了门。
他应该是不想自己看到他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