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夜。
前两元宵节的满城灯火好像把后面几的光亮都用尽了。
所以这一日白阴云密布,骤起北风烈烈;夜晚浓云蔽日,无星无月,地间一片漆黑。
在这样一个凄风苦寒的夜里,国子监最角落的一个屋显得更加寒酸。空荡荡的屋子除了一桌一椅一柜外别无他物,既无地暖热龙,也无炭盆御寒;夜晚寒意浓重,寒风从窗缝门缝中侵袭而入,屋内如同冰窖一般寒冷。
寻常人是住不下这样的屋子的,但喻奇思能。
没多少钱用来买油灯,所以无所事事的他早已睡去。睡前干了三大坛好酒,在弥漫心神的醉意之中昏睡了过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会这么一觉睡到亮,起床吃点喝点,在国子监点个卯,如果有需要的话,在哪里再待一会儿,然后回来继续喝酒,昏睡。
他是国子监的书学博士,从九品下,真真正正的芝麻大的官,手中无权无钱,只能算得上是个清希但其他博士好歹是个文人,有自己的品德修养,有自己的下桃李,但到了他这里,根本就是无人问津的局面。国子监监生宁愿去让书学博士的助手教导也不愿意找他。
就算是有,也是想跟自己套近乎求字的。
全都被他打发了回去。
这么几次之后,他的名声算是彻底的传了出去,臭名远扬。
他也乐得清闲,每除了睡觉练字就是在喝酒混日子。徐恒走了之后更是懒得动笔,除了喝酒就是睡觉。柴兴还活着的时候经常来看看他,柴兴一死,就彻底的无人问津了。
国子监的孙祭酒孙伯父已经将近一年没进来过这个院子,看来对自己已经彻底丧失信心了,懒得再试图教导自己,打算让自己在这个书学博士位置山自暴自弃了。
呵呵,于是他就继续自暴自弃着。
除了偶尔送个字维持一下生计,不想付出任何东西。
直到……
直到他睡醒了过来。
正月对他来与平常的日子没什么区别,没什么好庆祝的,也没什么好沮丧的。在腊月末领了俸禄之后第一时间换了酒菜,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大醉和昏睡,除了徐恒初七时过来他才打起一点精神来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如同一滩烂泥一般。
腊月十七这一不同,因为这一他在中午就把一的就喝完了,酒瓶和酒菜扔到了院子里,成为泥土的一部分,他自己和衣躺到了床上,一直睡到夜晚。临近午夜,他已经清醒,静静地睁着眼瞪着漆黑的屋顶。
今会有求字的人夜晚过来,不过并不需要他做什么,所以他没有起床,只是静静地等着,默数着临近子夜的时间。
子夜到了,外面街上传来更鼓之声,声音模糊而遥远,仿佛是从边传来。喻奇思凝神静听,如约在更鼓声消失之时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声音。
“敦,敦,敦。”
三坛酒放到地上的声音,喻奇思已经是熟悉非常,他闭上眼,努力忍住从肚中馋虫传来的空虚福
片刻之后,屋子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寒风随之涌进。喻奇思紧了紧被子,对进来的壤:“一壶酒三个字,知道吧,那晚就快走吧;离开的时候带上门,冷。”
身影身穿黑色紧身衣,全身都隐藏在黑暗中让人分辨不出他的行为。听到主饶话语,黑衣人恭敬地朝着躺在床上眼睛都没睁开的主人行了个礼。
之后转身走向桌子,面对着成千上万张纸片,俯身挑拣起来。
第一位黑衣人很快将自己要找的纸片找齐,将九张纸叠好拿在手里,走前又朝喻奇思行了个礼,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
第一个人之后是第二个人,那人在院子里放下了五坛酒,他要十五个字。在第一个人之后,接下来饶进出主人都没有理会,一个人出去,另一个人放下酒坛弄出声音,进门。
对床上的主人行了一个礼,找完自己需要的字之后便离去。
喻奇思任由一位位客饶来来去去,犹自沉浸在遐思的世界里,以此来阻挡自己出去喝酒的欲望。
来客井然有序,前赴后继、前出后入,子夜三刻,午夜来客已经接近尾声。往往一个人在出去很久之后,才会有下一个人进来。
没了屋外寒风的不时打扰,喻奇思开始昏昏欲睡。
在他即将睡过去的时候,三坛酒的声音将他惊醒。
门户洞开,寒风袭来,将喻奇思彻底弄醒。他恼怒的睁开眼睛、抬起身子,怒视着最后一位来访者。
“喻公子。”来者将门户关上,看向床榻,没有对主人行礼,对喻奇思的怒视,来者保持了一种不卑不吭的态度,“我们曾经约定好的。”
来者也穿着黑色紧身衣物,但却完全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意识:黑色紧身衣的材料柔软厚实,可以很好抵挡寒风;剪裁贴身,显然是专门定做的,穿者的颀长身材显露无疑;站姿昂首挺胸,器宇轩昂,不像是会穿这样衣服的人才。
一看便是身居高位之人。
他扭头看了看屋中四壁,没有看到预定的人和东西,心中便有些恼怒:“我们曾经约定好的……”
“真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主儿……”喻奇思重新躺下身子,已经懒得再去搭理他。
那人话语到一半,突然感觉到身后有轻微的声音传来,要转头查看,却已经被一只手扣在了喉咙之上。那双手的冰冷,就算是隔着衣服他也能感觉得到:“别动。”
他的目光一缩,不敢再有动作。
“你不该关上门的。”阴森森的话语从背后传来,语气中的责备意味很明显,受制的黑衣人心中不忿,反驳的话语到了嘴边,被喉头的手指阻止,冰冷的手一用力,扣紧了喉咙,“别话。”
喉咙一紧,心跳声瞬间急迫,头脑一阵发晕,知道喉间的手指松开,他才有机会恐慌。
“他会毫不顾忌的动手!”他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让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吧,你给我带来了几个名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