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初,寒意仍旧料峭,大地却已开始回春。仿佛一夜间,嫩绿就渲染遍了整个中原大地,当然穹州也不例外,甚至比其他地方更绿一些。
是日,碎云城边上的清江河段春阳暖暖,惠风和畅,加上河边上柳树抽芽,地面回青,沉闷了整个冬的世界在这一终于冰消雪融,不复那沉寂的冷色,一片春色惹人心动,引得不少得闲之人出门游玩。
碎云城上游的河堤边上人群如簇:有耄耋老者负手缓步,欣赏着扑面而来的勃勃生气;有赶路商旅行色匆匆,但也忍不住放慢脚步含笑望景;有白衣士子呼朋唤友高歌阔步,也有妙龄少女言笑晏晏载笑载校
在和一片和谐祥和但又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场景中,一玄衣青年面带微笑,逆着人群方向,一边打量着周边景色,一边登上了建在清江河畔凹案处的一座酒楼。
茶楼是城内一个大户出资兴建的,唤作白鹤楼,总共三层。一楼卖茶,供走路之人解渴;二楼酒菜,供应精美饮食;三楼包间专门赏景,就不是一般人能走进去的了。
白鹤楼正在清江上游河段景色最好的地方,夏观葱茏,冬看苍茫,且价钱便宜,童叟无欺,就算是城里再贫穷的人家也能坐到白鹤楼里看一看景,吃一碗茶。
正值早春踏青,清江江畔热闹之时,白鹤楼上自然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一楼客满,青年走到第二层就停了下来,恰好二楼仅剩一张空桌,只是位置不太好,在角落里,旁边倒是有一扇可以赏景的窗户,不过之间还隔着另一张桌子。靠窗可赏景,空着的既是在角落又看不到风景,怪不得空着。
位置不怎么好,但青年并不在意许多,径直在空桌上坐了下来,叫来二要酒要菜,之后便放飞目光,透过窗户打量着晴空蓝。
空很蓝,无垠的蓝色中有几片碎云随风缓缓移动,一副悠闲景象。对于刚从大西南得南疆那遮蔽日的原始丛林中走出来的徐恒来,景色看在眼里,舒服在心里。路上青白日、一马平川的沃野景色让他的压抑了许久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白鹤楼的上菜速度很快,徐恒才坐了一会儿,点的菜就一样样摆上桌来。
四菜一汤一酒,根据二的意见以及自己喜好,徐恒随手点了几个最具江南风味的菜肴。与北方相比别致许多的菜肴看得徐恒食指大动。
徐恒上一次经过江南四州一湛,因为有事牵挂,所以走得匆忙,走马观花的一游就进了南疆,南疆事了,无事一身轻,才有了心情细细品味江南风情。
最后一道菜上齐,徐恒悠悠然起身,对着不远处窗边喝茶赏景的儒衫男子抱拳道:“这位大哥,看您对在下甚是好奇,不如直接过来饮宴一番,若兴趣相投,正好交个朋友。”
话一完,男子仿若未闻,仍旧自顾自喝茶看景,徐恒面色不变,保持站姿抱拳相邀。过了好一会儿,窗边佯装喝茶观光的男子才转过头来笑道:“公子感觉敏锐,心志坚定远超常人,看来这一次邵某是混不过去了,就腆着脸蹭一回公子的酒菜吧。”
自称邵某的儒衫男子起身回礼,顺便出自己的建议:“不过公子的位置不如我这里好,不如把酒菜搬到这里来,一起吃酒赏景岂不乐哉?”
能有一个绝佳位置,徐恒怎会拒绝,点头应允之后便想发声叫来二,将酒菜换桌,就见邵姓男子摆手道:“请公子退后。”
徐恒目光扫过男子罩在儒衫之下的身躯,便明白了其打算,他往侧面退后一步,让开两桌间的通道,儒衫男子走到徐恒对面,两桌之间,不见低喝运气,信手般左手握住徐恒桌沿一抬,右手拿住窗边桌子一拉,两张桌子就一个地面横移,一个空中飘过。
对于男子表现出来的功力,徐恒并未惊讶,只是在桌子从地面划过时伸手一捞,原本男子用的茶壶茶杯便出现在手中,接着连看不看随手抛出,正正落在刚好停住的桌上。
徐恒做到桌前坦然笑道:“除酒之外,在下也很喜欢喝茶,”
兔起鹘落,两人出手很快,两张桌子的移形换位不过眨眼,这场随兴而来的交手丝毫没有引起他人注意。两人相视一笑,共同落座。
两人以往素未蒙面,初识之下也并不生疏,徐恒首先提起酒壶斟上一杯米酒,双手递到邵姓男子面前:“弟素来敬佩那些武功高强的江湖豪侠,方才一瞥邵大哥的出手便知道大哥武功高强,定非无名之辈,没想到今日竟然能与一名大侠同桌,弟高兴,来,这一杯敬邵大哥的一身好武功。”
男子坦然受了徐恒杯酒,接过来一口饮尽,缓缓吐气望着徐恒笑道:“徐哥不必自谦,能发现邵某的暗中探查、还能在发现后揭穿、揭穿后还坦然的邀请来历不明目的不明的武林人士同席酒宴,这份机敏、胆识、气度,在江湖青年一代中已经能排进前十五了。”
“当然,除了功夫深厚有恃无恐外,还有两种可能:一,你不是个愣头子就是另有图谋;二,发现我的注视是因为你的机警,但邀请我来就坐,只是因为你性格如此而已,想交个朋友。换句话,我们坐到一起,是因为你一年所起造成的偶然。”邵姓男子看了一眼徐恒,继续道,“从你的神色上,可以排除是愣头子的可能性。那你到底是另有图谋还是偶然为之呢?”
在儒衫男子如鹰般锐利目光的注视下,徐恒缓缓放下酒杯,平心静气,目光坦然迎上:“那依邵大哥看来,在下是那种呢?”
“嘿嘿,”邵姓男子发出一声轻笑,“到底是那种,我们可以来推断推断。”
徐恒拿起酒壶伸出手臂将空着的酒杯倒满,收回手臂时指轻微的颤动让对方敏锐的捕捉到:“颤抖,嘿,是动手前的激动,还是兴奋地颤抖?”
徐恒笑而不语,儒衫男子悠悠然喝了一口酒,没有再问。
一时间两人沉默起来,看似随意的目光在空中数次相撞,进行着不出手的交锋。徐恒隐藏在袖子下的双手颤抖的更厉害的了一点。异动被衣物所遮盖,但徐恒肯定对方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面对着对面那耐人寻味的眼神,他瞬间克服了兴奋会发抖的动作。
没错,发抖,就是因为兴奋。
因为他知道,他遇到了一个老手!
一上楼他就注意到这名男子的不同,只是简单的喝茶看风景,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却把他与普通人分别了开来。就好像一头警觉地老虎,周围环境的每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因其他的注意。
徐恒一上楼便被他注意过一瞬,被在注视的灼热感一闪即逝,却足以引起徐恒的注意:“他不一定是一位高手,但一定是一位浸淫武林多年的老手。”
徐恒一开始便给他下了这种结论。
接下来对方的出手更印证了徐恒的结论。
将两张桌子移形换位,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要做到如此迅速、稳定、准确。就不是一般高手能做到的了。
就好像同样面对一个对手,高手可以凭借高超的武功轻松取胜,老手凭借的却是经验与阅历,准确、迅速而获得胜利,不多耗费一丝力量。
这就是高手与老手的区别。
初入江湖,能有一位江湖老手指点是一种不可多得的机缘。老手的指点能让你少走不少弯路,徐恒为自己一时兴起的邀请而高兴,为能与这样一名老手交手而兴奋
同时,他隐隐开始戒备起来。
对方得对,眼前人来历不明,正邪更不明。面对这种江湖老手,即使武功比对方高得多,也很容易阴沟里翻船。
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等在这里,故意用过分的戒备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呢?
戒备之余,他不免有些兴奋,能和这种江湖老手在这种平和的状态下交手,总好过先被对方套路。
因为在这场交锋中,自己可能占得的是先手。
自己的南疆之行无人知晓,穿过江南也是匆匆经过并未停留,在南疆待了将近三个月才出来,况且自己走的不是便利的官道,而是曲折的绕了个大弯走的瑟秦岭,除了她,谁也不可能掌握到自己的行踪。
所以,对自己来,对方是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但对于这个儒衫男子来,自己何尝不是?
更何况是自己先邀请的对方,我不知他底细,他也不知我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