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女儿悦悦跳着跑过来：“爸爸，爸爸，我们周末去哪里玩？”
她扫了一眼爸爸的电脑屏幕，指着方泊林的照片说道：“这小哥哥好帅呀，长得好像小鹿。”
“小鹿？”李琛皱皱眉头。
“鹿晗呀，这都不知道。”悦悦撇了撇嘴，似乎嘲笑爸爸是个土老帽。
李琛说道：“要不周末我们去听个讲座？”
见悦悦眉头皱起来，李琛说道：“在一家五星大酒店，去听讲座的话可以免费喝饮料、吃自助。”
悦悦舒展眉头问道：“自助有龙虾吗？”
李琛捏捏她的小脸：“当然，澳洲大龙虾。”
悦悦喜笑颜开：“好呀好呀，是什么讲座？”
她看到爸爸电脑上的“基因编辑”，顿时拍着手笑道：“太好了，我们就去听讲座。”
悦悦是个科幻迷，最近看的一个电影，讲了一个科学家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在实验室培养了一只怪物。
“就这么愉快得决定了。”李琛和女儿击了一下掌，悦悦愉快得跑开了。
周日是难得的好天气，一周的阴霾一扫而空，天空晴朗无云。
李琛一家驱车来到中罗大酒店，刚进大堂悦悦就被这富丽堂皇惊叹地合不拢嘴，他们跟着指示牌找到了会议厅，门口的工作人员热情得接待了他们。
踩着红地毯走进会场，前排几乎座无虚席，李琛只得带着女儿在后排落座，也好，免得小丫头闹腾起来影响到别人。
大会的主持人上台致辞，接着一个个专家致辞，悦悦没了兴趣正在打哈欠时，中科院盛都分院的杨力教授走上台，开始分享基因编辑技术。
杨力和李琛印象中的其他教授很不同，他打扮得颇为时尚，披肩长发，唇边蓄着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一双皮鞋英伦风十足。
主持人介绍道：“杨力教授不但是个杰出的科学家，而且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导演，很多纪录片就是出自他之手。”
底下不由得响起一阵惊叹声，这颠覆了很多人对教授的古板认知。
杨力的报告精彩纷呈，不是枯燥地说教，他先放了几个科幻电影的桥段，悦悦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杨力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在报告厅里缓缓回荡着：“其实基因编辑技术早已不是科幻电影里的桥段，科学家发明了crispr技术，基因，从此不再是一成不变的。”
悦悦听得入了迷，李琛微微皱起了眉头。
杨力的报告结束后，主持人照例问道：“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李琛本想举手，又默默得放下，他觉得不适宜在公众场合公开提问，他默默记下杨力的联系方式。
很快上半场结束了，茶歇时间到了，悦悦愉快得端着盘子去吃小蛋糕。
李琛接了一杯咖啡回到会场，看到方泊林已经在台上做好了准备，他对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悦悦看到如小鹿一般帅气的小哥哥，眼睛里又放出了光。
主持人：“时间到了，请大家尽快回到会场，我们下半场的汇报即将开始。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东海大学的方泊林博士，方博一直致力于心血管方面的研究，今天将为我们带来最前沿的猝死基因研究，大家欢迎。”
掌声响起，灯光打开，照着方泊林英气逼人的面庞，谁也不会注意到，观众席上李琛的眸底闪过一丝阴影。
方泊林对着麦克风说道：“今天要为大家分享的，是一项国际前沿的研究，这项研究的工作接近收尾，论文正在撰写阶段。”
他切换幻灯片，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穿着运动服，手里挥舞着球杆，看上去青春洋溢，满脸的胶原蛋白，身体的线条非常健美。
“照片中的人是一名着名的运动员，很不幸，他在一次比赛中突然猝死。”
底下一片唏嘘之声，无法想象这么年轻健康的生命，会突然逝去。
“大家都知道运动员的身体素质是非常好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其实，是基因的作用。有科学家提出了‘猝死基因’的概念，携带这些基因型的人，比正常人更容易发生猝死。只是遗憾的是，猝死基因的研究难度非常大，哪些基因容易诱发猝死，至今还知之甚少。”
“今天我将为大家介绍的这个基因m2d，就是猝死基因家族中的一员。我们知道，dNA是我们的遗传密码，就像保险柜密码，摩斯密码一样。dNA的密码是A,t,c,G四种碱基，当m2d基因第136号的A碱基突变为G碱基后，这个人将处于猝死高发风险中。”
底下又是一片唏嘘之声，悦悦也听呆了，微微张开了嘴。
“当然大家也不要恐慌，并不是说发生了突变一定会猝死，猝死的发生往往需要外界的诱因，比如高强度剧烈运动，比如过度劳累，再比如高浓度咖啡。”
方泊林对着前排喝咖啡的观众笑道:“大家不用恐慌，适量喝咖啡是没问题的，一天一杯黑咖啡有益身体健康。高浓度的咖啡可能会瞬间提高心率，增加猝死风险。任何抛开剂量谈反应的都是耍流氓。”
李琛想起老秦也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任何抛开剂量谈反应的都是耍流氓。比如坊间谣传海鲜加维生素c会生成砒霜，老秦嗤之以鼻，那至少要吃一吨海鲜，不被毒死也要被撑死了。
他又想起孙川笠的尸检报告里，检测出微量酒精和头孢成分残留，导致有部分乙醛未被代谢掉，但是其剂量之微小，老秦认为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
李琛回过神来，听方泊林继续说道：“为了研究引发m2d突变携带者的猝死诱因，我们和杨力教授合作，通过crispr技术对小鼠进行了基因编辑，在此也对杨力教授表示感谢。”
方泊林对着杨力微微作揖，杨力微笑着双手合十表示回应。
“通过小鼠实验我们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引发m2d突变者猝死的诱因，和其他的猝死，并不一样。”
“我们熟知的猝死诱因，比如剧烈运动，在m2d突变鼠中致死率并不高，于是我们给小鼠注射了乙醛，通常高浓度乙醛可能会引发猝死，也就是医生常说的，头孢就酒小命没有。但是在m2d突变鼠内，反而是低浓度的乙醛，诱发猝死的概率更高。”
整间会议厅内只有屏幕上的幻灯片发出微微的亮光，黑暗中，李琛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方泊林。
“当然只有小鼠实验，或许证据还不够，小鼠虽然基因和人相似度高，但还是有很大差别。脑科学研究者用小鼠研究抑郁症，小鼠有没有抑郁，这谁知道？”
台下观众闻言笑了，方泊林继续说道：“我们通过体检中心大量收集样本，追踪多年，发现一个m2d的案例。二十五岁，突发猝死，而诱发猝死的原因正是低浓度的乙醛。他于头一天晚上服用头孢，第二天晚上也许觉得药效已过便喝了酒，造成体内微量乙醛堆积。这点乙醛对于别人或许毫无知觉，但他不知道自己是m2d突变携带者，就要了命。”
李琛想，他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孙川笠，细节都对的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孙川笠的死因就可以完全解释通了。
李琛想起孙志勋在看守所里提到过，方泊林来找过他，那么肯定是孙川笠无疑了。
他又想起秦原，内心不由浮起愧疚，他曾经怀疑过秦原。
雷鸣般的掌声把李琛的思路打断，周围的小姑娘看着台上帅气又健谈的方泊林，都是满眼的星星。
主持人惯例问道：“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李琛听到身边一个女生对另一个说道：“我想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另一个说道：“这种如果没女朋友，不是gay就是海王。”
主持人正准备请下一位讲者，忽然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我有一个问题，要请教方博。”
而方泊林一听这个声音，脸色瞬间变了。
丁娇娇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看着方泊林说道：“方博的汇报非常精彩，只是我想问一下，你从李子标那里盗窃来的课题……”
方泊林脸色顿时变了，大喝一声打断她：“你胡说八道什么，所有实验都是我自己亲手做出来的！”
底下一片哗然，刚刚那个女生悄声说道：“还是算了，不用问有没有女朋友了。”
主持人说道：“呃，和学术无关的问题，我们会后再讨论，由于时间的原因，我们请下一位讲者。”
方泊林铁青着脸瞪了丁娇娇一眼，从台上走下来。
幻灯片切换的间隙，会议厅内一片黑暗，而李琛的眸底，更加暗沉。
他耳边回想着丁娇娇的话，从李子标那里盗窃来的课题。
也就是说，这个研究原本是李子标做的。
上午的报告终于结束了，大家伸伸懒腰走出去，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发餐券。
自助餐很丰盛，有披萨牛排，也有炒饭排骨，还有羊肉串和各种糕点，悦悦拿着盘子夹的不亦乐乎，一边回头笑着道：“爸爸你以后多带我来这些讲座，我好喜欢。”
李琛勉强笑笑，他四下打量，不见方泊林的身影。
身边两个人窃窃私语：“那个方泊林，长得不错嘴又能说，欠了不少风流债，据说上午那个找茬的女生，就是因为被他甩了……”
李琛无意地听着，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终于他锁定了目标。
他叮嘱妻子带着女儿吃饭，自己则径直走了过去。
“你好，丁娇娇，”李琛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有一些情况我想跟你了解下，方便借一步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