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一秘 - 第402章 擦脚
到了立交桥附近，车子堵了很长，洛文海眉头一直未展开。
“内涝！本以为在城市里干干净净，不会和乡下一样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现在看来，咱们这座城市还不如农村呢！投入巨资建起来的排污工程，居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洛文海喃喃道。
“我下去了解一下情况。”吴蔚说着，又想推开车门。
“不要去了。过一会儿就真堵在这儿了。回省委，通知水利厅、建设厅和相关单位，马上开会！”
会上，洛文海部署下去，在家的省委常委，按照应急方案规定要求，马上到分包各市，靠前指挥，务必保证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洛文海并没有分包挂点，吴蔚以为，他一定会坐阵指挥，谁知会一散，他便让他通知立江，马上到平泽去。
平泽湖水系险情重重。平泽湖实际上是在平江上游修建水库形成的人工湖，总库容近50亿立方米。经过这场暴雨，蓄水量已经超过历史峰值。平泽湖闸口已经开了五孔，但远远不能满足泄洪需要，如果十个闸孔全部打开，又对下游百姓生命和财产安全造成很大威胁。
吴蔚不停地把信息汇集到洛文海这里，洛文海一直没有说话。
天公似乎在考验领导人的敬业精神，上午十点多，相同速度、相同频率、相同大小，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吴蔚甚至想起创世纪时的大雨：四十昼夜降大雨在地上。
他想，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仍然在雨中奔行的人，应该成为老百姓心里的“诺亚方舟”。
吴蔚已经联系过市委办，得知杨立东书记现在正在平泽湖现场指挥，市委其他班子成员，都在抗洪一线。下了高速以后，市委办派人正在等候。
“洛书记，市委的车在这里。”
“立东不是在平泽湖吗？直接去那里吧！”
平泽市委的车在前面引路，车队冒着大雨，向平泽湖的方向前进。
雨似乎小了些。天依然阴沉如水，犹如一个遮天的大水盆，随时会把盆里的水倾泻而下。
前往平泽湖的道路还算可以，路上没有多少积水。因为这里已经形成了人文景观，经常会有人来这里旅游，平泽市因势利导，开发了平泽湖景区。
杨立东的抢险指挥部建在山坡上，大堤上已经站满了人，堤上已经用沙袋加高了足有一米。
车子在指挥部前停了下来，吴蔚帮洛文海穿好雨衣，撑开伞想遮一下，却被洛文海给扒拉开了。
杨立东早就跑上前来，“洛书记，雨太大了，赶紧进指挥部吧。”
洛文海脚步未动，先问情况。杨立东只好站在雨中，把全市的抗洪情况简明扼要说了一下。这个时候，哪个领导也不想听长篇大论。
“走，上大堤去看看。”洛文海挥着手，率先向大堤走去。
一行人跟着上了大堤。吴蔚看着平泽湖，作为平泽比较有名的一个景点，他自然不陌生。湖水有些浑黄，水位距离堤坝顶端只有不到20厘米。如果雨还要持续下去的话，这座水库恐怕要危险了。
杨立东一边走，一边向洛文海做着汇报，做了哪些准备，以及必要的情况下需要采取哪些措施。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花多大代价，必须把下游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放在第一位！”洛文海沉声说道。
“是！洛书记，我们尽最大努力！”
“其他人呢？”
“班子成员全部下到各危险河段，坐阵指挥。”
“临时安置点都安排了吗？如果有必要的话，让受灾群众就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们已经在做了！全市已经开辟了二十多个灾民安置点，各县区都有。食品、药品、被褥等日常生活用品都已经调度到位了。”
“好！这场大雨，是对我们党性的考验，也是对我们执政能力的考验！记住，务必把群众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又在平泽看了两个关键河段，在内生河河段，吴蔚见到了东方明启。东方明启正在指挥当地群众加固河堤，知道洛文海来了，东方明启挽着裤腿上前，招呼道，“洛书记好！”
东方明启把内生河的水位变化和抢险救灾情况作了简单汇报。吴蔚看着老丈人，东方明启看上去有些疲惫，梅芳还在医院，他却在这里坐阵指挥抗洪，这个既是丈夫又是市长的男人，肩上挑的东西太重了。
借杨立东和洛文海说话的时候，吴蔚走过来，低声对东方明启说道，“爸，要不，我给青蓝打电话，让她回家照顾一下阿姨吧。”
东方明启摇摇头，“不用。她走里走外还可以，我已经请了护工，你们就放心吧。青蓝怎么样？”
“还好。”
“你们不是在滨海集中办公吗？”
“这不红色警报吗。首长坐不住，下来看看。”
“告诉青蓝，我们俩都没事，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好。”见洛文海已经向越野车走了过去，吴蔚赶紧跟上。
雨虽然渐小，但还是在不停地下着。洛文海的衣服有些地方已经湿了，吴蔚也好不到哪里去。
“洛书记，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换下衣服。”
“不用。下一站再说吧。”
“我们去左州吗？”
“好。先到左州市委。”
吴蔚细心地拿过一条干毛巾，替洛文海脱掉灌满了水的鞋子，想用毛巾把脚和小腿处擦干。洛文海往后缩了缩，吴蔚抬起脸，看着洛文海，如果洛文海接过毛巾，那他肯定会放开。洛文海没有接毛巾，吴蔚把他的脚放到自己腿上，一点点擦干，又从包里翻找出一双薄棉线袜，替他穿好。
立江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有一丝的恍惚，觉得吴蔚做的这一切，好像是儿子对父亲该做的一样。以前，这种情况也遇到过，洛文海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允许秘书对自己有如此亲密的动作，而是自己换掉鞋子。
车驶进左州的时候，雨已经成了毛毛雨，天却没有放晴的迹象，仍然阴沉沉的。
左州市委书记戴忘川、市长成东国在左州城郊等候，两人都是刚从抗洪一线赶回来的。
洛文海并没有下车，让吴蔚告诉他们到市委再说。车队开到市委楼下。下车后洛文海主动和戴忘川、成东国握手，嘴里说着“你们辛苦了。”
一行人进了会议室，洛文海很自然坐到尊位，戴忘川坐到他的对面，左侧是市长成东国。
“忘川，我一路过来，看到左州城里的积水不算太严重，看来市政排水设施发挥作用不错。”洛文海先对他们的工作提出了肯定。
戴忘川一听洛文海说起左州城的积水情况，不无自豪地说道，“我们左州的给排水设施是新改造的，当时就本着高标准、高起点的要求设计建造的。特别是排水设施，实现了雨污分流。排水管道，主干道用的是定制的内直径五米，非主干道内直径三米半，一些小街小巷内直径两米的管道。根本不用担心雨量过大，跑不开水的现象。”
“咱们的市政设施，比起一些发达国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看过一些资料，东京的地下管道，直径达到八米半。在一些外国大片里，地下管道能开汽车进去。反观咱们大多数城市的排水设施，内直一米的、两米的，雨下的稍大一点儿，好好的城市就成了一片海。左州吃过这方面的亏，三年前因为下雨街道内涝淹死了人，这才下决定进行改造。”市长成东国接过话茬儿。
“吃一堑长一智，这场大雨，给有的干部应该带来一些教训。有的同志老是追求表面上的东西，为了自己的所谓政绩，不肯脚踏实地，专拣面皮上那些东西，弄成驴粪蛋蛋——表面光。”洛文海说的话极通俗，把在座的人逗得笑了起来。
吴蔚一直紧张的神经突然松了一下。左州并没有出现大的险情，跟平时党政一把手的工作一定是有关系的。
联想起京安已成一片泽国，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吴蔚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
有些教训，并非一定要用性命来换取，那样太过惨重。道理谁都懂，可还是一味短视，不肯做打基础利长远的事，这成了官场通病。好在，还有戴忘川和成东国这样的人，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把群众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正开会的时候，吴蔚接到短信，陆慕白也赶了过来。本来，下基层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陆慕白是一定要跟随的，但这次因为有一些紧急事情需要协调处理，陆慕白留在了京安，处理完毕后才匆匆赶来。
又一个省委常委驾到，戴忘川自是眉开眼笑。年初的时候，洛文海到左州来过一次。作为省委书记，到地方检查工作是需要平衡的，不会只盯着一个地方，传递一种信息给他人。如果不是这次特大暴雨，左州上下都知道，洛文海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慕白来啦？家里情况如何？”吴蔚知道，洛文海说的“家里”指的是全省和京安内涝的情况。
陆慕白三言两语把全省的灾情和京安的情况说了一遍，洛文海叹了口气，“这次特大暴雨，是该冲刷一下有些人的心灵。别整天把心思挂在政绩上，踏踏实实地做些惠民利民的事，才是长久之计呀！”
吴蔚看着洛文海的侧脸，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再看看还在不断敲打玻璃的雨滴，吴蔚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当年意外闯入官场，为了赌一口气，付出很多辛苦搞了蛇仙开发区，将来他还想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