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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遗民,一直都是元武帝的心头之患。

早些年想出兵一举灭了,但顾凤不同意。

灭了对方的皇室,等于已经灭了一国。

剩下的都是些庶民,再出兵,就成了暴君之政了。

之后是西宁月假冒顾凤,更是不同意出兵,一拖便是五六年。

现在这二人都不在了,西山的军权又收到了元武帝的手里,他便开始摩拳擦掌。

其实,所谓的匪患,只是一些流民在作案。

偷一些梅州城外大梁人吃的用的,抢些东西罢了。

杀人放火的事,并不常见。

官府来抓,也是小打小闹,没什么死伤。

但,梅州知州为了邀功,抓了三个劫匪,便说是抓了三百,后又抓了一个几百人的团伙,却说是剿杀了一个匪徒兵营。

三百成了三万。

三万人反起来,可是会造成不小的震荡。

要是三万人再煽动着南诏部所有族人都发起暴动,整个梅州以及梅州附近的州府可就得遭殃。

而梅州离着京城并不遥远,不足四百里路。

元武帝当然震怒,果然是星星之火,可以燎燃。

再加上淑妃在元武帝耳旁不停的鼓动,出兵梅州,在朝中一些老臣们的反对声中,还是定了下来。

……

顾府。

顾非墨匆匆瞥了一眼圣旨上的内容,冷笑着将圣旨扔到了一旁,便到后宅的梅园看仆人们收拾林素衣的庭院去了。

顾太师的态度也不好,阴着脸四平八稳的坐在高背椅上,对宣旨的福公公吹着胡子。

他闲闲地撩了撩眼皮,阴不阴阳不阳地说道,“太子这回,一定能够剿匪成功,替皇上分忧,我儿这等无用之辈,去了,只怕会是拖太子的后腿,他最擅长的,只是会抚抚琴,调调胭脂水粉而已。”

福公公忙陪笑说道,“顾公子可是少年将军,怎么会拖太子的后腿呢?太师这是谦虚了。”

顾太师哼哧一声,“怎么不会?非墨管不好三军,已被皇上撤了。太子可是能人,听说,三军统帅都被他制得服服帖帖的。”

福公公觉得跟一个以老卖老顽固不化的老头子聊天费劲,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赏钱也不敢拿。

顾太师望着福公公的背影,冷笑了许久。

……

后宅里。

顾非墨指挥着仆人搬家具,他的手里捏着一份清单,正一一核对。

“梳妆镜,屏风,琴架……”

顾夫人则坐在院子里,对几个丫头婆子正训着话。

林素衣走来,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园子的门口静静地看着忙碌的母亲与弟弟。

弟弟看似不耐烦的帮着母亲处理家务,但做起来却又无比细心。

家具的摆放,有没有碰着漆皮,都一一查看。

母亲常常不停的数落父亲与弟弟,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便是她的家人……

顾夫人抬头时,不经意地看见了她。

“凤,快过来。”顾夫人笑着朝她招着手。

顾非墨也朝她笑了笑,“姐,你回来了?快来看看,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我马上差人去置办!”

“没有,我都喜欢,其实,北疆使团来大梁,也带了不少随身物品,都不缺。同行的侍女仆人也有好几十人呢。”

顾夫人拉着她的手,脸色一沉,“那哪里能跟家里比?都是些外乡人,你用着哪有家中的人顺手?看看园子里,这都安排得跟你小时候的一样。”

是的,同以前一样。

满园的梅树,冬天时,梅园便是一片火红的花海。

这是梁国北地的梅树品种,花色艳丽,而且花朵儿久不凋谢。

是那个人种的,不知他从哪儿得知她喜欢梅花,竟派人从遥远的北疆运来。

一夜之间,近千株梅树种满了她的园子。

她无法还那人的恩,嫁人后,便关了这座梅园。

因为,那年,她十五,他才九岁。

一个九岁的少年跟她说长大了会娶她,求她等着叫她不要嫁人。

九岁的小小少年能知道什么天长地久?

还说什么望卿一眼心系一生?

那只是一个有钱的少年说的玩笑话而已。

她一笑而过。

谁知,她出嫁那日,她的嫁衣莫名着火,花轿莫名散架。

她只好骑马到了醇王府。

后来,她又惊异的发现,她的首饰盒子与衣物里,四处都刻上了他的名字,她惊吓中悄悄地处理掉了。

再之后,听说,他在她进了醇王府后,便失踪了。

听说,那一晚,京城中的一处宅子起了火,烧了整整一夜。

林素衣望着一园蓊绿的梅树,涩然笑了笑。

她缓缓走到梅园深处的烟雨亭。

亭子中有处石桌。

“按着你出生日的数字,朝左边转动月份数,再朝右边转日期数,你会看到惊喜。”当年,那少年说道。

他用一双黑如墨宝石的双眸看着她,满是期待。

不过是一个贪玩的少年的把戏罢了,她当时一笑置之。

便从来都没有开过这处机关。

但今日,她心中的那份好奇心陡然升起,缓缓伸手按下石桌下的一处石桩。

忽然,沙沙声中,亭子四周的梅树转换了位置。

烟雨亭四周的地上赫然出现一块块的青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画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惊在当地,那分明是她的样子。

有静立看花的,有策马骑射的,有回眸一笑的,有挥剑杀敌的……

千姿百态,风情万种,各不相同,粗略数去,有一百块多块。

而且,没有一块是重复的模样。

给她一个惊喜,便是这个?

她不由得朝青石板走去。

忽然,从亭子顶上又有一排短箭射出,朝前方一座假山射去。

嘭——

假山石轰然倒下。

听到声音的顾非墨大步跑来。

“姐,怎么回事?”

他看到地上的青石板时,也惊住了,“这是谁刻的?怎么会有这么多?”

林素衣摇摇头,“先看看那坐假山,好像有什么东西露出来了。”

顾非墨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小心,去年那西宁月也在这里动过一次机关,同样有箭射出。这园子里怎么会有机关?”

林素衣蹙着眉尖,“这是苍离安在里面的。”

“苍离是谁?”

林素衣眸色闪了闪,唇角微微一颤,“你不认识,他失踪时,你还在娘的肚子里呢。”

顾非墨眯着眼,“居然在我家后园里装了一个机关,他想干什么?上回,那西宁月触动了机关,差点害死了娘!”

“那件事,我也知道了,苍离不会害人,一定是谁动了手脚,改了机关的位置。”

“姐,他为什么在咱家装机关?”

林素衣摇摇头,“一言难尽,先看看假山那里再说。”

顾非墨看了她一眼,忍着一肚子的狐疑,跟着她朝前走去。

林素衣站在假山前呆住了。

顾非墨也拧着眉,口里咦了一声,“双头蛇短箭?”

他惊异的不是短箭本身,而是数量,估摸着数去,射在假山石上的有一二十只之多。

林素衣将短箭一一拔下,露出一副地图来。

她眯着眼,盯着那地图僵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顾非墨吃惊地说道,“姐,这地图不是大梁的疆域图吗?以箭射图,这是——想夺这江山的意思?这是谁?胆子居然如此大?还将这块石板放在咱家的后园里?”

“……”

“我倒是不怕被谁看见,说咱家与那人同谋,但是那位放石板人的心可就有些值得怀疑了。他是什么意图?”

林素衣的手里捏着一把短箭,低着头,眯着眸子看向手中。

这,难道是苍离的箭吗?

顾非墨又道,“姐姐,你说这机关是苍离装的,那么,这些箭也一定是他装的,这种箭如果只有他会用的话,是不是追杀云曦的父母中的一批人中,也有那个苍离?”

“……”

“姐姐说有人在栽赃淑妃,在她的琉璃宫里放下双头蛇短箭,又杀了做这种箭的人,放了太子的信物在做箭人的尸骨旁,可以理解为姐姐的朋友不喜欢淑妃而栽赃。”

“……”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杀云曦的父母?她的父母,可是跟咱们家跟姐姐八杆子都打不上边的人。云曦说他父母一向善良,各地都有药铺,不为敛财,只为广施善心。怎么还会惹着他?”

林素衣望向顾非墨,道,“云曦父母的死,我也想不通,苍离不喜欢淑妃却是真的。我记得我出阁前的一天,他还将淑妃打了一顿。”

只因她被当时还是醇王的段元醇选为王府侧妃后,身为歌伎的淑妃也被封为侍妾,还要求同她同一天进醇王府,穿一样的嫁衣,坐一样的轿子。

林素衣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苍离却气不过,将淑妃的衣衫全脱了扔到了大街上,一顿拳打脚踢后吊在树上示众。

淑妃后来知道苍离那么做是为了她,也从此,受到羞辱的淑妃与她彻底成了仇人。

“那么,那个苍离现在在哪里?”顾非墨问,两道剑眉拧起,“虽然是姐姐的朋友,但杀了云曦的父母,我也不会放过他!”

“不知道。他失踪了。”

“失踪了?”顾非墨眯起眼眸,“姐,他的家人呢,原先住哪儿的?顺着查下来,一定能查得到吧?”

林素衣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查不到,他比我小许多,所以,我也从未将他当成朋友,对他的身世我一点也不了解。只是,在我出阁的那天一早,他的仆人来跟我说,他不会来大梁了。”

“……”

“我便知道他已经走了,以后就真的再没见到他。而这座园子的机关,也是他之前跟我提过一次,我也没放在心上,今天好奇才开启了机关。”

“失踪了?”顾非墨眸色一沉,“姐姐还记得他的样子吗?将他的样子画下来,我一样找得到。”

林素衣摇摇头,“他常年戴着半截银面具,我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你到哪里找去?再说了,这都过了二十年了,也从未听过他的消息,更是没法寻找。”

“那便是线索又断了……”顾非墨抱着胳膊盯着那处石板,“想得大梁江山,这个人……呵,九岁的年纪就野心不小!不过,二十年了,怎么就没一点动静?大梁周围,除了南诏的遗民小闹过几回,也不见其他的地方有什么战事。”

“六年前,北疆不是年年来征战梁国吗?只不过,被西戎的丞相来了个背后偷袭,北疆两面受敌,一蹶不振后,再没有来犯大梁。”

“哼,一个毛头小子的口出狂言而已!姐姐还当真了?”顾非墨轻嗤一声。

林素衣又看了一眼石板上的地图,发现西戎那方的地图特别清晰,河川山脉的纹路都一条条的刻着,而大梁这方的却是一片模糊,而且,河流流向还不准确。

熟悉西戎的人!

会是西戎人吗?

她将短箭塞到顾非墨的怀里。

“收好,这个地方也整理好,双头蛇箭的事,先放下再说,一个无头案子,查下去也费时,咱们还是先商议着随太子出兵的事。”

“嗯,我来也是找姐姐商议的,大家伙都在顺发赌坊等着姐姐了,姐姐以真面目去见他们,他们一定会高兴。”

林素衣望着那块刻着大梁江山疆域图的石板,沉思了一会儿后,同顾非墨一起,又重新掩埋入假山石里。

两人整理好了烟雨亭附近的石板与梅树,一起朝园子的沁梅居走去。

……

沁梅居里,顾夫人仍在指挥着仆人整理屋子。

比早上看到的,已经多了不少温馨,屋里挂着以前她喜欢的帏幔,桌上新剪了瓶花,大红色的。

顾夫人上前拉着林素衣的手,温和的笑道,“小凤,怎么样?园子里没有变化吧?娘一直锁着梅园,那里的梅树,一株都没动过呢,到了冬天,依旧是满园的红梅。”

“嗯,还同以前一样。”

林素衣微笑着走上前,抱着顾夫人的胳膊,同小时候那样,将脸挨着母亲的胸口撒娇。

“你这孩子——”顾夫人干脆将林素衣抱在怀里,和蔼的笑起来。

“娘,你不能偏心,我也要抱!”顾非墨头一低,也往顾夫人的怀里挤。

却被顾夫人一掌拍出去,她挑着眉,怒道,“你这小子比娘还要高一头呢,抱什么抱?要抱,自己找个小媳妇抱去!”

顾非墨:“……”

同顾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林素衣便向顾非墨使了个眼色。

顾非墨将林素衣从顾夫人的怀里拉出来,说道,“娘,我陪姐姐出府一趟。”

顾夫人的脸马上一沉,“你姐姐才回府,你又带她到哪儿去?还是你想偷懒?”

顾非墨伸手揉着顾夫人的肩头,一脸讨好,“我去给姐姐定首饰。”

顾夫人扭头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首饰?可别是带着你姐姐四处惹事!”

“不会,娘,我想让非墨带我到以前去过的地方走走。许久不见,想看看。”林素衣微笑道。

顾夫人走近她,握着她的手,微微一叹,“也好,……别去皇宫就是。”

林素衣一怔,笑道,“娘,我知道了。”

顾太师来到后园时,林素衣与顾非墨已经离开了。

他朝四周望了望,“夫人,女儿呢?”

顾夫人正在看仆人们摆弄墙上的挂屏,没回头,“嗯,非墨说带她到外头走走。”

“又到外头去……”顾太师没看到女儿有些不满,“老夫刚才已派人将贴子全部送出去了,哼,还要为女儿招一个年轻有为的女婿。”

顾夫人赫然扭头看向顾太师,挑着眉,一脸怒火。

“你请人就算了,女儿才回来,你招什么女婿?也不问问女儿同不同意!你真是闲的!”

“哼,你懂什么?”顾太师捏着胡子眯起老眼,笑得讳莫如深,“嘿嘿,不光如此,老夫还请了皇上来!”

“什么,你还请他?”顾夫人吃了一惊,看了一眼屋里忙碌着的仆人,将老太师拉出梅园,走到一处湖中亭子里,这才低声问他,“为什么请他来?”

“他不珍惜咱们的宝贝女儿,自有人珍惜!哼,等着吧,这回,老夫一定挑一个比他强的女婿!气不死他!”

“他是皇帝,还有谁比他强?”

顾太师眯着眼,“皇帝又怎样?天下只有他一个皇帝吗?”

顾夫人眨眨眼,想了想,道,“南诏灭国了,尹国早几年前就不存在了,北疆呢……,女儿真正的身份就是那里的公主;西戎……据说皇帝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再往北走,有苍国,是个七八岁的少年皇帝,再往西走,是月国,那一国掌权的全是女人;月国再往西走,是什么国来着?据说,那里是一女侍多夫。死老头子,你想女儿嫁哪儿?这些,哪一个都不合适啊!”

顾太师捏着胡子,嘿嘿一笑,“他就一辈子当着皇帝吗?如果他下来了,女儿随便嫁一个都比他强。”

顾夫人吓得不轻,又朝左右看一眼,发现亭子正建在湖中不可能有人来,她死劲地捏着顾太师腰间的肉。

压低着声音说道,“你……你怎么这么说?你想给孩子们惹事?”

顾太师正色说道,“他们已经在惹事了!小凤这几年吃的苦,非墨这些日子受的怨气,他们能忍?还有越来越没动静的奕王府……”

“……”

“奕王爷行事一向高调,没动静只怕有事发生,别看他跟非墨打得要死要活的,老夫可是瞧得清楚,这两人办正事时,一向都是走的一条路。”

“……”

“再说了,小凤当年可是救了即将临盆的太后一命,王爷对小凤感激着呢!所以,他们行事,有一人动手,就会一起动手。”

顾夫人的神色一凛,“那……那咱们该怎么做?老爷能看出来,要是皇上也发觉了他们的异样,可是要杀头的。”

“不能看着他们失败!朝中,自有老夫把持着,夫人尽量装成无事人一样,与二房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样,就不会被他们抓着把柄,怀疑了也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顾夫人看了一眼顾太师,缓缓地点了点头。

……

顾府前院,府门前。

罗管事已备好马车。

林素衣与顾非墨两人正要上马车。

这时,顾府对门的那户人家,忽然又将府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顾非墨一派风流地斜着眼:“……”

罗管事的嘴角抽了抽,“……”

林素衣眨眨眼,“非墨,你是怎么得罪人家了?我记得,他家在这儿住了有些年头了,咱家同他们不是一向和睦的吗?”

罗管事望天一叹,和睦,那是以前,最近这些日子,公子不知犯了什么抽,天天跟人家抛眼色。

那家的老爷宝贝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姐,不跟公子有仇,跟谁有仇?

但,他不敢说。

顾非墨干笑一声:“呃,他是嫉妒咱家人长得比他们好看。”

林素衣:“……”

顺发赌坊的一处分号里。

着一身白衣,脸上依旧蒙着面纱的林素衣,与顾非墨进了赌坊的一间密室。

这处地方,是顾非墨与西山的老部下们聚集的秘密之地。

就算被人发现,也引不起什么怀疑,西山兵营的人,谁没进过赌坊?、

而且,这处赌坊的东家,写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屋中早已等着几个人。

见到顾非墨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公子。”

然后,大家又将眼睛齐唰唰的,朝他身旁的白衣蒙面女子身上看去。

只见来人一身如雪羽纱裙,墨发简单的挽成一个发髻,没有戴任何显示华丽的饰物。

但,即便这样,这女子却通身散着一种无形的威严,特别是一双眼,让人不敢直视。

年纪大些的曾经跟过顾凤做副将的李江,心中泛起疑惑,便问顾非墨,“公子,这位姑娘是……”

公子将她带到这处秘密的地方,一定跟公子有着什么重要的联系,因为,他们谋的可是反朝廷的事。

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告诉普通人。

“李江,陈元,刘通,钱大伍,桑得昌,各位近来还好?”林素衣看向众人,一一点头微笑。

五人互相看了一眼,她认得他们?

林素衣缓缓走到李江的前面,伸手拍拍他的肩头,“老李,七年前,你替我挡了一箭,箭没入心口一侧,那一回,你昏睡了五天。我在你家人前跪下发誓,若你不醒来,你老娘便是我老娘!”

李江赫然睁大双眼,“你……你是谁?”

林素衣又走到陈元的面前,扬了扬眉,“快六年了,有没有娶到老婆?你等的那个人不可能属于你,她属于顾家,而且,她早已成了一堆白骨!”

陈元的唇角抖了抖,一脸惨白,“你是谁?”

林素衣淡淡笑了笑,最后走到刘通,钱大伍,桑得昌的面前站定了。

她抬头看着几人,“你们跟我结拜,心中所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三人的脸色同时煞白,看着林素衣怔在当地。

这五个人,当年一同喜欢上她,但她只当他们是兄弟。

五个人又互相为仇,每人都想弄死另外四个去娶她。

她不想伤害他们,正好,段元醇出现了,加上家中的形式所迫,便义无反顾的嫁了。

虽然她嫁了人,但他们几人一直如当年结拜那样,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奔赴战场。

李江沉不住气,眯起双眼,压低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林素衣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还是我,我回来了!你们还认我不?”

她扬了扬眉,轻轻的取下脸上的面纱。

唇角微微勾起,笑着看向几人。

五人惊得睁大双眼,“顾……顾……”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众人的神色一凛,看了一眼林素衣后又看向顾非墨。

李江说道,“公子,她究竟是什么人?”

林素衣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之前出了个假贵妃,让他们不敢再乱认人。

“你们认为我是谁呢?”林素衣将一枚玄铁腰牌递到他们的眼前,“认识这是什么吗?”

“墨凤令——”五人同时脱口而出。

“见令如见本人!而我——正是顾凤,我回来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们还认不认我?”

众人惊异的看着林素衣又看向顾非墨。

李江当先开口,“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娘娘不是……”已经送入皇陵了吗?

“听过借尸还魂吗?”顾非墨道,双眼目光似剑,“你们认为娘娘会甘愿含着怨恨埋入黄土?”

陈元道,“不!属下们也不愿娘娘含冤终身!”

“陈哥说的没错!”其他三人也道。

“所以,我回来了!”林素衣站起身来,目光朝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我现在的名字叫林素衣,是顾府的养女,以前的称呼就不用再喊了。”

“是,属下们明白!”五人一齐点头。

顾凤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原先西山兵营的人,已经被太子赶走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他们几人隐忍,也会被赶走。

但尽管这样,太子还是容不下他们,只给了最卑微的差事。

打扫马厩,烧饭,各种打杂,都是他们干。

这样下去,怎么会有前途?更让人气愤的是,还常常遭遇各种陷害,太子不由分说的就给他们施罚。

要不是想替顾凤守着这份差事,他们几人早忍不住走掉了。

林素衣将身份说明,便马上与众人开始分析起了元武帝的圣旨意图。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李江哼了一声。

“李大哥说的没错!公子早已被他们撤职了,这个时候居然派了一个参军的差事,只怕其中有鬼!”

林素衣扬了扬眉,说道,“差事是由皇上安排的,但暗中想下手的却是淑妃与太子!”

五个人的神色一冷,“素小姐,请说明白!”

林素衣便将云曦从南诏那边发来的秘密一事对众人说明了。

嘭——

李江怒得伸手猛拍着桌子。

“素小姐,公子,不如,咱们反了!想当年,咱们几人出身入死,谁知到了最后,却只落了个打扫马厩的差事。一个月拿着一两银子的饷银,可那些拍着太子马屁的人,一个月有着十两银子!不公平!”

“可不是吗?太子的人,哪里上过战场?还要咱们几人侍候,兵营里那么多的杂役,太子却单单点着咱们五人,太子是在存心的羞辱!”

其他的几人也是个个愤愤不平,说起了段琸的不是。

顾非墨双手抱胸,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朝几人扫了一眼,缓缓说道,“大家既然都这么想,那咱们就作个周密的部署。”

当下,顾非墨便拿出了事先画好的图纸,与林素衣一起,同五人商议起来。

当年领军的人,到目前虽然只有他们五人了,但兵还是那些兵。

顾凤的墨凤令可以暗中调动一部分人,但为了不让太子起疑,就得暗中进行。

暗中行事就会慢,但他们又要赶在太子的前面安排好,因此,进间紧迫,商议好后,大家都没有再闲聊,而是各自准备去了。

武器,粮草,伤药,都得暗中备起来,藏在前往梅州的半途中,以防不时之需。

回到顾府,顾非墨又将京中发生的事,以及林素衣的事一一写明了,做成蜡丸,派出阮七送到了醉仙楼。

傍晚,帝寰宫里。

福公公送上一封贴子来,“皇上,这是太师府上送来的。”

元武帝正翻阅着关于西山兵营的折子,目光只淡淡瞥了一眼。

“贴子?他府上可是多年没有办宴席了,这回要做什么?永贞皇后的丧期还未满,他不怕别人说闲话?不怕朕降罪?”

福公公将折子轻轻往元武帝的面前一放,说道,“上面写的是太师新收了个义女,据说长得跟永贞皇后一模一样。”

元武帝翻折子的手一顿,眯起眼盯着福公公,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福公公吓了一跳,“皇……皇上,太师的义女跟……跟永贞皇后长得一……一样。”

一样?

元武帝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拳。

难道那天晚上搞鬼的女人是太师的义女?

淑妃说,在宗人府里对她施刑的女人,也是长得跟顾凤一样,还同顾非墨很熟悉。

哼,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

顾府收义女请客的贴子撒遍了整个京城。

但凡在京中做官有些头脸的人物,都收到了。

义女长得像当年的永贞皇后,这一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因此,得到贴子的人家,还在上午时,个个都到了,没得到贴子的人家,也是想削尖了脑袋往府里挤。

一时间,一向冷清的顾府,变得如集市一般热闹非凡。

府前的马车停了整整一条街。

元武帝去得有些迟。

宽大的御撵愣是挤不到顾府的府门前。

福公公急得一头的汗水。

他不能砸了这些吃酒客人的马车,因为,这些全是京中的官员或是大儒或是富甲一方的商贾。

福公公只得命人抬着元武帝的轮椅,走了两三里路才到顾府。

却将几个随行的护卫累得差点趴下。

到了顾府的府门处,元武帝才有机会行使皇帝的特权。

三呼万岁后,众人让开道来,元武帝被请进了顾家的正厅。

顾太师对他敷衍一番后,便说头疼脚疼肚子疼的找着借口将他晾到一边,自己跑往前院找人闲聊去了。

元武帝心中想着心事,便也没有注意到顾太师的失礼,由着他胡扯一番的跑掉了。

他眯起眼想着心事。

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的容貌,记忆中已变得模糊。

一是因为当时紧张,二是因为是晚上,才没有看清。

此时是白天,他分外好奇顾家的义女真的同顾凤长得一样?

福公公看着元武帝一脸的纠结,心中了然,便献计说道,“皇上,不如请那位林姑娘前来为皇上献艺解闷?”

“胡闹,顾太师会同意吗?”元武帝冷喝一声,没看见那老狐狸跑得比兔子还快?

福公公吓了一跳,又说道,“那……奴才先去问问那位林姑娘的意思,也许她愿意呢?”

元武帝眯起眸子,也好,让福公公先看看。

“准了!”

“是,皇上!”

福公公心中也是很好奇,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人?

世上长得像的人大有人在,但说是神韵也一样,可就有些夸大了。

福公公向顾府的人打听着,朝林素衣休息的小花厅走来。

但,早有侍女向她汇报着元武帝的情况。

林素衣眯起双眸。

想看她,不敢来?却让福公公先来探探情况?

她冷笑一声,来了这顾府,怎么也得带点东西回去!

福公公,当年还有个喜公公,这二人,可是元武帝的帮凶,表面和善,暗中帮着递刀子。

这送上门来的仇人,不惩治可对不起她现在的这张脸。

林素衣招手叫过那个侍女,对她耳语了几句。

侍女点了点头,忙下去准备去了。

福公公被人请进了小花厅。

只是,他刚刚停住脚步,他身旁的一架琉璃屏风便轰然倒下了。

哗啦——

全碎了。

福公公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到上首一声女子的冷喝声。

“这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将皇上赏给永贞皇后的屏风推倒了!来人,给本小姐拉下去,杖责五十板子!”

“是,小姐!”

三四个腰圆臂粗的婆子大步上前按着福公公,又有两人抡起板子当堂就开打。

福公公吓得尖叫起来,“大胆,咱家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你们……你们反了……,太师,咱家要见太师……?”

林素衣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见谁都好说,只是,这罚的板子一个都不许少,给本小姐打快点!”

“是,小姐!”

林素衣闲闲坐在上首喝茶,红唇微勾。元武帝,我今日打了你的人,你可会心情愉快?

当年,他打她的人,杀她的人,她要一一讨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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