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老爷子被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可裴淑珍却恍若未觉。
薄嘉木会离开从小生长的温室,去往一个完全不知道未来的地方辛苦打拼,而薄展琛坐在家里坐享其成。
这跟一颗弃子差不多,也意味着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凭什么,在婚姻上不曾赢一个死人,这么多年在薄家仔细盘算,步步为营,最后落得一个什么都不剩的下场?
裴淑珍要疯了,“现在把嘉木送走,之后你们要怎么样?把我也送走是吗?”
“在这个家里,你们从来都只当我是后来的,嘉木也是后来的,薄震霆也是,您也是。他为了躲我,可以在国外一直不回来,我跟嘉木在这个家里,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讨生活。这么多年,他关心过一句吗?”
“薄展琛每年过生日的时候,他还知道从国外寄礼物回来。你问问嘉木从小有什么?我每次个嘉木办生日宴的时候,你们都说奢侈浪费,没有必要,我想问,难道他过生日,不应该庆祝被这个世界欢迎吗?父亲不在乎,爷爷不在乎,谁都不在乎,如果妈妈也不在乎,他还有什么?”
裴淑珍一口气,把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喊了出来。
她进门这么多年来,从未这样的疯过,整个人像是被仇恨撕碎,也不管当没当着薄嘉木的面。
薄嘉木有些被吓到,但是在听见裴淑珍说的话之后,表情显而易见的顿了一下,缓慢走上前,忽然伸手把裴淑珍搂在怀里,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妈,没事,我好好的呢。”
他一直在裴淑珍的庇荫下生活。
早就习惯了裴淑珍的一切照顾。
也早就习惯了什么都依赖母亲。
在他眼里,裴淑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他做对了什么,裴淑珍是唯一能发现的人。
他做错的事,裴淑珍也能快速兜底,快速地处理好一切,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污点留在他身上。加上裴淑珍对他的期望,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被反复念叨,时间久了,他就已经习惯了不动脑,裴淑珍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就好了。
薄嘉木从不知道,原来母亲也是这样脆弱。
原来也不是无所不能。
原来她也有许多不能言说的无奈和崩溃。
她或许对这个家来说,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媳,但是对薄嘉木来说,她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母亲。
薄嘉木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混账。
她一字一句都是为了自己。
可他从小到大,好似从未争气过,总是在为了那些可怜的存在感,做尽了错事。
薄老爷子总不能在家里,跟儿媳妇吵起来,面对这样的母子,他也说不出打压的话来,闭了闭眼睛,硬是把到嘴边的呵斥的话吞了回去,目光凌厉地看向薄嘉木,“嘉木,这件事,你怎么想?”
薄嘉木沉默地抱紧怀里的裴淑珍,察觉到怀里的母亲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袖子,心里更难受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后偏头看向薄老爷子,认真道,“爷爷,我愿意去的。”
“嘉木!”裴淑珍心疼地喊薄嘉木。
薄嘉木安抚地看向裴淑珍,看着看着,眼睛也有些红,“你以前从没跟我说过你很辛苦。”
“假如,假如我也很争气,像是大哥这样。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薄嘉木道,“没关系,现在也不晚,你不要怕,你说的这些,我都可以给你挣来。”
裴淑珍只知道哭。
却不是伤心绝望,而是第一次觉得委屈,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薄老爷子看着薄嘉木,第一次带着点严肃的神色,而不是居高临下的恼火和恨铁不成钢,半晌,才沉沉道,“年轻人,有这样的决心就好。薄家不出窝囊废。”
说完,他径直离开,把空间留给母子俩。
薄嘉木走的很快,几乎是前脚薄家这边宣布主动解除婚约,薄嘉木就彻底消失了,那些想要顺着消息打听八卦的记者们无所适从。
但看客们都心里有数。
薄嘉木之前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花边新闻,甚至一度连累到了薄家的股价和公司形象,如今被薄展琛三振出局也是很正常的事。
薄嘉木走后,裴淑珍也沉寂下来,在老宅里闭门不出,仿佛走哪儿都是薄嘉木的影子。
恨吗?
也恨。
可想到薄嘉木如果这时候没走,不仅什么都落不着,还会成为那些豪门之间的笑话,被反复提起磋磨。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才是刚好。
她只恨自己手段不够狠厉,没有给薄嘉木铺好前路,如今导致母子分离的下场。
现在,嘉木出国。按照薄老爷子的意思,会让他好好磨练,直到能拿得稳那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可已经承诺的都可以改变,谁知道薄嘉木真回国的时候,薄家还有什么变故?
若是薄老爷子又不肯给了呢?
若是薄展琛已经上位坐稳了呢?
她的嘉木要怎么办呢?
所以,她是薄嘉木在薄家唯一的后路和护盾,她不能一蹶不振,依旧要努力在国内给他铺路,等他荣耀归来的那一刻,一定让这世上所有看不上他们母子俩的人都好看。
想到这里,裴淑珍振作了一点力气,洗了把脸就去找了老爷子,申请重回薄氏。
薄老爷子看她实在是难受,薄嘉木走了这几天,她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瘦了一圈,若是不给她找点事情做做,转移一点注意力,人怕是就要废了。
他虽然讨厌裴淑珍的那些手段,但也不希望看见本就支离破碎的家里,再出现什么变故。
徐徐道,“可以。做事之前,想着嘉木。你好,他才能好。可若是出了上次那样的纰漏,怕是我也保不住你。”
裴淑珍只觉得心中可笑,商场上成王败寇,动辄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谁在意你的手段是干净还是脏的?
不过都是用来达成目的而已。
可她面上不显,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答应饿了下来,“知道了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