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妈死的时候,他才七岁,七岁的孩子记忆很短暂。
也没人会不识相地在薄展琛面前提起那个人,生怕勾起他不太好的记忆。
时间长了,大家就都以为薄展琛即便是记得,也应该是忘了。
薄展琛甚至自己都忘记了,已经有多久没有想起母亲,如今因为景苒这一句话,他脑海里被动地想起那个人的身影。
依旧很清晰,清晰地摔落在他面前。
他有很长时间,脑海里循环的都是这些画面,已然记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喷在脸上温热的鲜血。
还有,他住院时,一双温温软软的小手,用力遮住他的眼睛,“哥哥没事,我给你捂上眼睛,你就什么都看不到,就不会做噩梦啦。”
甜甜的小奶声,天真的想法。
薄展琛却是无意识抬手,靠在沙发上用手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太小了,不记得了。”薄展琛语气淡漠道。
景苒听出薄展琛是不想说,甚至情绪很低落,没敢再追问,简短地哦了一声,就乖乖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那你早点睡。”
薄展琛没回应,景苒也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迷迷糊糊睡着。
半睡半醒之间,突然感觉好似有一双温暖的手,隔着衣服熨帖在她冰冷的小腹上,她觉得温暖,不仅是小腹,还有后背,本能地就往热源上靠,嘴里嘟哝着,“腰,酸。”
立刻就有一只手,绕到她后腰,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揉捏着。
腰和小腹都得到了照顾,景苒这一夜无梦,睡得分外安稳。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阳光从落地窗上撒下来,半边落在床尾,靠近床头那半边的窗帘体贴的拉上了。
她忽然想起昨晚梦里的场景,整个人几乎是惊醒的,猛地坐起身,看了一眼沙发的方向,空空如也,薄展琛已经起床了,连被子都收拢好了。
她又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平平整整,不像是有人躺过的样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瞬又在心里嘲笑自己。
之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现在再担心会跟男人同床共枕,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何况,她都来大姨妈了,薄展琛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真上来当活雷锋帮她暖肚子吧。
那可真不是他了。
景苒甩甩头,把刚才一瞬而过的想法给甩开,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早上八点,手机上还有不少未接电话,有薄嘉木的,也有景珩的。
还有陈培培那边打来的。
景苒指尖从薄嘉木的号码上划过,直接拨通了景珩的电话,“哥哥?是妈妈那边怎么了吗?”
景珩听见她的声音才放下心,“你这一晚上联系不上,把我吓死了,我都准备去薄家要人了。”
“你放心吧,妈妈这边情况很稳定。刚才醒了一个多小时,一直吵着要见你。我也找了朋友,看看能不能再约上张怀。听你这声音,刚睡醒?”
景苒蹙了蹙鼻子,发现已经不透气了。
昨晚为了躲张怀,在地上躺着的时间太长了,加上又是特殊时期,免疫力极差,这会应该是感冒了。
“嗯,昨天有点不舒服,回家就睡着了。”景苒随意扯了个理由,心里有点虚。
“你现在住哪儿?我过去接你,顺便带你来医院看看。”景珩道。
景苒哪敢说,景珩要是现在去了,那不就穿帮了,“上次跟你说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住一阵子,一会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不过你现在不要过来了,公司项目那边忽然有点事,我要去处理一下,等结束了我自己去医院找你们。”
景珩好一阵无语,“苒苒,咱家的条件,虽然比不上薄家,但是也还可以,不需要你跑去薄氏遭罪赚这个窝囊废。我记得薄嘉木也在公司吧?你刚把他揍了,不怕他找麻烦?”
景苒暗道,薄嘉木现在可找不上她的麻烦,自己都要自身难保了。
“我总不能一直在你们造得城堡里长大。”景苒蹙着鼻子诺诺道,“我嘴上说我指望你跟爸爸养我呢,可我总要有自己的事情去做吧,我可不希望自己长成个只会吃喝还恋爱脑的废物。”
像是上辈子,坑自己就算了还害得全家惨死。
“行行行。”景珩最见不得她委屈,赶紧答应,“那你结束了打我电话,我去接你……”
景珩这边话没落音呢,房门就被敲响。
景珩话锋一转,“你那有人吗?”
景苒被吓的不轻,赶紧急匆匆道,“哥,我外卖点了早餐和药,我去拿了!拜拜你先忙!”
说完,火速挂断了电话,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抬眼看向门口。
就见薄展琛端着个托盘,已然开了门进来,“醒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吃了。”
托盘里放着一杯红糖红枣茶,还有一份简单的水果粥,还有感冒药。
别的不说,卖相上至少是比昨晚的红糖红枣水要好看许多。
景苒赶紧道,“谢谢,那个,早餐还有药什么的多少钱,我回头转给你。要不然我下次请你吃饭,行吗?”
薄展琛抄着口袋,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略带讽刺道,“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你请我吃饭?”
景苒想了想。
薄展琛虽然嘴毒,但是实打实的确实帮了她不少。
甚至还帮过景珩。
她之前还不平衡,现在却是彻底地服气了。
她歪着头认真想了想,“算朋友。”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没有跟别人发生过什么关系,你是唯一一个。所以我们不谈这个,你就当我那时候不自量力,反正我已经自食恶果了,我不需要你负责,你也不要再拿这个刺我了。”
她当时刚重生,满脑子都是复仇,她承认,计划确实漏洞百出。
“我的朋友很少,也很珍贵。”她带着点卖乖的意思,但是表情却无比认真,“以后你会知道,我这个朋友,至少是值得的。”
薄展琛眼底眼神沉了沉,“你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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