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御使何再义。”
尉迟文面无表情的报出一个名字:“因为想要独吞家产,被兄妹四人告上开封府,如今被禁足在家内不可出门。”
“他大舅子是郭子豪,是韩琦的心腹之一,据我所知,他一直在动用关系想保住何再义的官职。”铁喜笑了笑:“但是没人敢帮他。”
“可以。”尉迟文认真的说道:“早就该和韩琦那个老东西翻脸了,不过你打算怎么保住何再义?不是我说,这件事很难很难,虽然没有闹到官家面前,但谁都知道,这事真捅上去,别说丢官职了,何再义的下场只会更惨。
而且我想了一下,这事不能我们主动,否则目的太明显,郭子豪反而会认为是我们在求他,最后扔一句太子英明,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帮唐彦翻案后,他自己会找上门。”
“郭子豪家里经营着染料坊,半个河南府都是他家的生意,正好可以拿一笔钱,因为铁路的事,咱们手里都没多少钱。”
“那你回去算算郭家的家产,看看咱们要多少合适。”
…………
雷厉风行是哈密国的标签,铁心源是一个追求效率的人,所以他带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将效率看做至高目标。
第二天中午,郭家明面上的所有财富就清清楚楚记录在一个本子上,工工整整的摆在尉迟文的案头。
铁喜则坐在御书房,安静的等待赵祯看完折子上的全部内容。
“唐小小救了你的命,这是功劳,当赏,但你要为此替他的兄长翻案,更别说是这么久远的案件……”
赵祯合起折子,皱眉看向铁喜。
“应人之事,忠人之托。”铁喜笑道:“既然答应了别人,却不去做的话,孙儿岂不成了无信之人,而且孙儿早就和唐小小说清楚过,如果那个女孩儿的死因真是因为他兄长的缘故,那我也不会替他翻案。”
赵祯没有说话,而是重新将目光在折子上,几秒后,凝重的看向铁喜:“你这是让包拯死了都不得安生啊。”
“孙儿以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与时间无关,与身份无关,即便包大人仍活着,看到这些证据,也会大方的承认是他思虑不周。”
“先说萧红袖的事吧。”赵祯摇了摇头:“你想放了她,为什么?”
“皇爷爷以为,此次幽云十六州之战,我们胜算几何?”
“九成五。”
“正因如此,仅仅拿下一个幽云十六州,孙儿觉得还不够,孙儿觉得应该趁此机会,彻底瓦解辽国,至少也要让他百年之内不成气候。”
“放了一个萧红袖,就能做到?”
“一个萧红袖不行,但一百个萧红袖可以,就像大宋虽然年年给辽国送去岁币,却也随时准备与辽国进行决战一样,如今形势逆转,辽国也有英杰之士在想如何对付大宋和哈密。
萧红袖就是其中之一,火炮的威力已经在西夏之战中得到印证,所谓高墙坚石只是一个笑话,当辽国人意识到,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兵在新式火器下一样会如同土崩瓦狗一样溃不成军时,他们会怎么做?”
铁喜顿了顿:“当城墙和骑兵都不能成为保护他们的屏障时,他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逃跑。
但耶律洪基不会,他的傲慢只有当大宋与哈密兵临城下时才会被击碎,萧红袖的父亲萧道祁正好是手握重兵的北大王,当耶律洪基要求萧道祁出兵的时候,明白不可能击败联军的萧道祁一定会选择用空间换时间,不予救援……”
赵祯靠在椅子上,微微闭着眼睛,好一会儿,笑道:“我要思考一下。”
所谓思考一下,就是去和大臣们商量一下,赵祯从来不是专断独行的君王。
这是无本万利的买卖,即便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铁喜不觉得他们会拒绝,所以话题便重新回到唐小小身上了。
“唐彦的案子,不能翻,但如果你能证明他是清白的,皇家可以补偿她。”
铁喜点点头,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一件历时已久的案件,与开封府的威严,官家的颜面比起来,唐彦是否清白根本不重要。
“唐彦于七年前进京,因为贪恋李巧美色,总以县令之子在她面前炫耀,经常给李巧送各种珠宝首饰和衣物。”
“李巧并非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唐彦,并且屡次拒绝唐彦的邀请。”
“唐彦在成都府时就贪恋女色,从未被人拒绝过,结果在李巧身上碰壁之后,恼羞成怒,邀请李巧在泰阳阁吃饭,期间于李巧的茶水中下了大量药物,之后趁其熟睡后奸淫。但因不慎用药过多,导致李巧身亡。
仵作检查过李巧的尸体,以及泰阳阁老板,还有药铺老板的证词都可以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
除此之外,唐彦在发现李巧死亡后选择逃回成都府,其父母得知这件事后,不但不劝唐彦伏法,反而一味包庇,最后由开封府派人将唐彦捉回东京行刑。
这些内容就是案宗上的记录。”
赵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铁喜合上卷宗:“我特意去询问了好几个亲历过这件事的人,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审判唐彦时,开封府县衙外聚集的人群足有上百,每个人都高声呼喊要将唐彦绳之以法,换句话说,在民间,唐彦必须要被砍掉脑袋这件事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正确的事情,我想了一下,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无非就是因为唐彦是县令之子,母亲又是成都府有名的商人,家财万贯。”
“官宦之后,巨商之子,就一定会为非作歹,就一定会奸淫掳掠,就一定会无视国法丧尽天良,坏事做尽,因为有的人是庇护他们。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要求唐彦必须死。”
铁喜抬头看着赵祯:“民心所向这四个字孙儿也明白,但孙儿觉得,有些时候,民心不代表就是对的。
县衙是为民申冤的地方,事实,国法,应该是他们做事的第一准则,如果用民心来代替事实的话,那要县衙有什么用?”
赵祯笑道:“继续说。”
“根据我的调查,因为唐彦那天买了药,又让泰阳阁的小厮帮忙下了药,加上两人确实发生了关系,所以开封府县衙便认定是唐彦用药过多导致了李巧的死亡。”
赵祯笑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多,根据唐小小所说,李巧其实并没有拒绝唐彦,两人早已有了关系。”
“案宗所说,李巧的父母没有见过唐彦。”
“但除了李巧的父母外,不少人都见过李巧和唐彦走在一起,态度亲密。”铁喜说道:“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攀高枝,李巧很无疑是一个非常清醒的人。
她知道唐彦不是良人,科举考试也绝对没有任何机会,和唐彦在一起,很有可能等科举结束之后,唐彦一声不响的消失,到时候她反而会成为所有人口中的笑料,看审判唐彦时的状况就知道了,落井下石一直都是民心所向。
唐彦之所以激起民怨,说到底无非就是今日不让唐彦付出代价,明日是不是就会有另一个高门之后仗势欺人,对他们的女儿做这种事?”
赵祯微微颔首,这就是包拯将唐彦砍头最直接的理由。
“我让人去询问了认识李巧的人,她虽然朴素,但和唐彦进出一些场所时,穿着却与高门小姐没什么不同,身上也佩有唐彦送的首饰,这些首饰价值不菲。根据唐小小所说,其中还有一件是唐母送给唐彦的墨玉,但这块墨玉唐彦回到成都府的时候却没有佩戴,而认识李巧的人则说见过她手里有一块墨玉。”
赵祯摇摇头:“这些不能说明唐彦是清白的。”
“我知道,但这些足以说明两人认识,而且关系已经很近了,否则唐彦这种人是不可能连唐母给他的墨玉都送出去。”铁喜点点头:“最重要的一点,是药店老板的话,不仅仅是唐彦在他那里买过药,李巧也曾偷偷在他那里买过药,一个清白女孩儿为什么要去买那种药,这里面不是很有问题吗?
所以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服用这种药物本身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习惯?这种药物皇爷爷应该知道,如果大量服用的话会致死,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因为唐彦每次都要让李巧服用这种药物助兴,所以那天李巧也主动买了药,并且服下,然后又服用了唐彦下的药,最后才出现了这出悲剧?”
“你说的这些只是猜想。”
“但开封府县衙记录的案宗明显也证据不足,人命关天,想要判定一个人确实有罪,就应该有足够证明真相的证据,拿不出这种证据就草率的宣判一个人人头落地,这不是国法,而是一个刽子手。”
…………
铁喜回到东宫的时候,尉迟文已经在等他了,后者给铁喜倒了一杯茶,才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铁喜摇摇头:“案宗不可更改,但皇祖父说皇家可以给唐小小一些补偿。”
“意料之中。”尉迟文点点头:“萧红袖的事呢?”
“皇祖父说要和大臣们商量一下。”铁喜郁闷的说道:“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大宋虽然一直想将幽云十六州夺回来,但实际上,包括皇祖父对辽国的恐惧早就深入骨髓了,原来他们居然从没想过一鼓作气灭了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