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贝勒是打算玩个苦肉计,叫康熙这个皇阿玛心疼。
用力过猛,自己真给折了。
这下别说官复原职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个腿也不知道三个月能不能养好。
实在是得不偿失。
由于康熙一直没有找到证据,这个怀疑就一直在康熙的心里。
于穗岁一直也就背着这个可能的锅。
青霜知道的时候好好的嘲笑了一通,说八贝勒这是害人不成,自有天收。
于穗岁觉得这个事有些玄,她怎么怀疑这个事是八贝勒自己做的,毕竟他现在跟着他的对家太子,这心里肯定是不爽的,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脱离太子。
这受伤是一个不错的选项,一个小伤,换康熙心疼,换他跟太子分道,其实也是值得的。
于穗岁双手托腮,坐在临窗的矮榻上,眼睛骨碌碌的转着。
康熙这老登,指不定要给她添一桩新的罪名。
“青霜,皇上不是喜欢练字,你再去找一个字帖给皇上送去。”于穗岁思考良久,还是打算去打听打听消息。
青霜回道:“还是董其昌的?”皇上练字这个习惯还是这些年添上的,以前没听说过有这么的频繁。
于穗岁:“选个其他的,不是有草书的,选那个吧。”还是送个其他的去,这董其昌的帖子,上回不是送过去了,这一回换个其他的。
“好。”青霜答道。
于穗岁的字帖一送来,康熙就知道,于穗岁想要见他,想要解释。
康熙现在不想见于穗岁,让她好好的紧张一下才是。
果然没有出于穗岁所料,康熙没有见她。
不过好在她也没有闲着,去跟太后一起看戏去了。
照旧是武打的戏,只不过这一回是武松打虎。
又是一个清朝的禁书。
于穗岁看太后,太后笑笑,“这样的戏也就跟你看看了,皇上知道,没说。”哎,这些都是经过皇帝的眼的,她跟石嫔私下里看看,也没有什么大事。
只要没有人举报。
于穗岁对于清朝的禁书,那是古往今来都没有那么多的,这里禁哪里禁的,但是皇室的人,尤其是皇帝,肯定是看过的。
于穗岁就不止一次在康熙的书房里看到过水浒、西游这些书。
“太后,今个还是之前的班子演的?”于穗岁问道。
太后捻了一块荸荠糕,甜甜腻腻的,有些好吃,“是,就他们。没换。”这换来换去的也麻烦,还容易出事。上一回老四做那些事,差点害死这几个人,本来皇帝都是默许的,结果闹这一出。
于穗岁跟太后的戏没有看完,只看了一半,又被人举报了。
这次举报的人,不是四贝勒,是四贝勒未来的敌人八贝勒的福晋郭络罗氏。
于穗岁:“.......”这真的是没有事干了。
太后能做,那都是康熙默许的啊,最大的老板默许的二老板她看看自己喜欢的戏,没有啥大事,还是私下的。
结果接二连三的有人过来举报。
康熙也麻了。
他本来就讨厌郭络罗氏,觉得她是个悍妇。这状一告,康熙更加的讨厌她了。
八贝勒是在畅春园里摔了,康熙也没有那么无情,儿子摔断了腿立刻就要送回去。八贝勒没有送回去,这八福晋就过来照顾了。
照顾人时,这也暗暗的打听了畅春园里的事,这一打听就发现了太后做的事。
八福晋想着太后从来不喜欢她,这不是刚巧逮着个机会,当然要好好的去告个状。
八贝勒知道的时候,从床上栽下地来。
太后能做,那必定是皇阿玛允许了,她去告什么状。
这下太后对这八贝勒夫妻两人的厌恶又加深了。
平淡无奇的生活里,总是能冒出一个‘惊喜’来。
于穗岁就是这样,被迫的跟康熙见了面,当着八福晋跟趴在担架上的八贝勒。
康熙一直想要趁机冷着于穗岁,让她知道一下大小王。
但是,事与愿违。
八福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后私下里看点戏也是什么值当拿出来的大事,非要闹到他面前来,让他给端个案。
皇室、勋贵里,哪家没有做点违法乱纪的事,他只是不想追究。
太后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克己守礼 ,不过是临到老年,看几场戏,就要反反复复被拖出来说。
“皇上,儿媳……”八福晋在康熙冷厉的眼神下,还是清醒了,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好像做错了事,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八贝勒,想要他给自己出个主意。
以前都是八贝勒说,她照着做,没有出过岔子。
今天她也是偶然间得知太后点了戏,说是什么武松打虎,她也知道这个戏一直是不许在宫里演的,至于民间,她不清楚。
一琢磨,自己跟太后娘娘多年来都是不对付的,数次讨好太后都得不到一个好的眼神,一时气愤就冲动的跑来跟康熙告状了。
没想到康熙这么生气,当场就让梁九功去叫八贝勒过来。
太后那边也惊动了,过来了。
康熙沉着脸,眼神越发的深沉,见不到底,只看着于穗岁扶着太后进来的时候微微抬了抬眼皮,坐在宝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殿中的一群人。
八贝勒疼啊,这摔在地上,他觉得自己的腿又裂开了,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找康熙解释跟求情,子啊梁九功问他要不要先看太医的时候,他拒绝了。
“皇阿玛,郭络罗氏她脑子糊涂,听岔了。还请皇阿玛……”
话一半,太后就冷冷道:“她是脑子糊涂,不是还有你这个脑子聪明的在旁边指挥着,哀家几时不知,在私下里看个戏都要被你这样的小辈逮着告状。”这些个事,他们这些人少做了,人到暮年,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痛快的活过几日。
就这么点喜欢看戏的爱好,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太后越发觉得自己的日子是白活了。
“皇玛嬷,孙儿没有。”八贝勒否认道,他跟八福晋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太后讨厌他们夫妻两人,他之前是觉得这可能是五哥夫妻在太后面前抹黑他们。
只是太后也影响不到皇阿玛,他也就没有多管。
太后扶着于穗岁的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冷冷的睨了八贝勒一眼,又转过去看着康熙,哭道:“皇帝啊,我是老了,这人老了就要遭人嫌弃。我好端端的在院子里看个戏,都要被人说三道四的。也就是个打老虎的戏,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的话说。”
说着又接过于穗岁递过来的手帕,擦擦眼角的泪水,继续道:“皇帝啊,我是不懂那些,这汉人的字也认不得几个,年纪大了,耳朵不行了,就看个响动热闹。如今这响动怕是也看不成了。”
太后一边说,一边哭。
康熙忙从宝座上下来,安慰太后,太后不认识字,这事是真的。太后从小在草原长大,学的蒙文也是坑坑洼洼的,写出来只能说是能连蒙带猜的知道大概内容,这武松打虎的戏,太后说是看个响动,他是信的。
“皇额娘,你说那里的话……”
“皇帝啊,你的心我是知道的,只是我老了,你这些个儿子儿媳是容不下我这个不是亲生的老太太。”皇太后不想听康熙那虚无缥缈的安慰的话,她知道,自己只要听康熙的话,这生活就是一个样。
她一直也是听话的,只这段时间已经两回了,上一回说是冲这石嫔来的,可石嫔才多大点位置,她能指挥动南府的戏班子,她上头的四妃贵妃是吃素的,什么事都不管,真的由着她来。
归根结底,还不是冲着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来的。
这么些年,但凡是皇帝开口的话,她从来没有二话,也没有说过不字。先头皇上要她早上日旦时分就起床,接受请安。后头他跟太皇太后说叫她养五阿哥,她也是一个不字也没有说过,后头又是德妃生的五公主,要她养,她也是没有拒绝。
这么几十年来,到了要死的时候,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三番五次的告状,太后心寒啊。
她这些年也没有对这些个皇子阿哥结过仇怨,使过绊子。
康熙嘴里那一堆劝太后的话就这样被太后给打断了,康熙有些不快,又看地上跪着的八福晋,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
目光森森,八福晋是没有见过康熙这样的眼神的 ,她跪在地上,打了个冷颤。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明明是太后先做了这些不好的事,她说的是实话,若是太后带头先来违背这些规矩,日后还有规矩可言吗?
天下的人,还会相信皇家说的话吗?
皇上是天子,自然要知道天子一言九鼎这个重要性。
八福晋内心深处是觉得自己是没有错的,但是她怕康熙,还是认了错。
于穗岁若是知道八福晋的想法,不怪她脑子玩不过八贝勒,这在皇宫里讲规矩,要知道皇帝的规矩都是给绝大多数的百姓制定的,要他们遵纪守法。
换到这些个皇室、勋贵里来,这里头的塑造事还少吗?
像八福晋责打婢女,使其差点断腿的事,这根本就是违反了现行的清朝律法,可八福晋什么事也没有,连那种不轻不重、不痛不痒的话都没有两句。
她要在这个皇宫里讲道理,那是没有什么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跟着康熙的想法走的,若不然后宫应该跟前朝一样,有个相对完善的晋升制度。
只是这个制度还不是有绝大多数是因为康熙个人喜好而左右。
八贝勒也想哭,太后这话分明是想说他是个不孝子孙,想要给他安上一个坏名声,他腿疼啊,疼得脸上冷汗涔涔。
双手紧紧捏成拳,咬牙忍下,“皇阿玛,皇玛嬷,是孙儿的错,是孙儿没有约束好福晋,让她胡言乱语,扰了皇玛嬷的兴致。一切都是孙儿的错,还请皇阿玛责罚。”八贝勒将一切罪过都揽了过来。
八福晋一听这话,眼泪汪汪感动的看这个八贝勒,立刻磕头请罪:“皇上,都是我,都是我的错,跟八贝勒没有关系,都是我猪油蒙了心,都是我的错。”她当时为什么要冲动,为什么要跑来皇上这里告状。
害得八贝勒低声下气的,害得他断了腿还要为她忙前忙后的操心。
康熙的眉头拧成川字,胤禩这话看似是在给八福晋说话,其实也是说太后确实做了这样的事,他只是没有管好八福晋,叫她不好将这个事说出去。
八福晋他一直以为是她长得好看,叫胤禩喜欢上了,撒不开手。
如今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八福晋今日说话的时候,那眼里肯定是不认同的,那脑子也不像是个好的,可之前做事跟现在截然不同。
原来如此。
康熙的视线在八贝勒的身上一扫而过,他又突然想起来于穗岁有时候胡言乱语说的话,说什么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说京城里都说太子殿下文治武功都是得他真传。
说他的儿子们在京城里,结党营私,拉帮结派的。
反正就是怎么乱怎么说。
康熙也没有阻止过她妄议朝政,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有时候于穗岁说话的时候,还会故意用别有用心的眼神看他,说人心这个事,最是难搞。
儿子不是儿子,父子不是父子。
他听得出来,这些话都是于穗岁故意说来气他的。
但是这现在看来,他可能对这些儿子们太过仁慈友善了。
也是,这胤禩的手已经伸得这般长了,若是不再给个教训,那真的是日后要是做出什么来,都是他自己纵容出来的。
于穗岁一直在这里旁边,轮不上她说话。
她是这里最无足轻重的一个人。
任重而道远的未来,在于穗岁发现康熙看八贝勒眼神改变的那一刻,她知道,这么久的凿墙计划,现在终于是破了一条缝。
现在是缝,以后越来越大,成马里亚纳海沟也不一定。
于穗岁决定自己再接再厉,争取早日将康熙的这一群成年的儿子给全部的鼓动起来。
八贝勒认错了,太后冷哼两声,“现在话说得好听,管不住自己的福晋,怎么之前就管住了?胤禩啊,哀家不是要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是个男人了,做人做事还是要光明磊落的好。”只是他不会改,太后不喜欢八贝勒,就是觉得他整个人阴暗,喜欢挑拨别人给他出头,自己再当好人。
什么都要到了,还有了好的名声。
打小就是这样,她不觉得八贝勒会改。
八贝勒真的想要哭,太后这就是指着名字骂他是个居心叵测的人,他真不能认下这个,直接解释道:“皇玛嬷,孙儿知错,但皇玛嬷也不能冤枉孙儿……”八贝勒腿疼的厉害,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他也想要一口气将脑子里的话都说出去,只是一刻不停的疼,让他顾不上那么多。
若是换在平日里他定然是能长篇大论的说,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疼得都快抽筋了。
想好了也容易被疼打断自己的思绪。
康熙静静地听着八贝勒的狡辩,没有说话,康熙一向是说的时候较少,观察的时候更多。
太后睇一眼过去,又转过头,擦擦自己的眼泪,叹道:“人来了,不中用了。皇帝啊,以后我还是什么都不做得好,免得这个也来骂,那个也来说的。”
“皇额娘,你这话就言重了。皇玛嬷在世前曾叫朕好好孝顺你,都是他们的错,你想怎么罚都由着皇额娘你。”康熙这也算是安慰了。
太后跟他这么多年相安无事,母慈子孝的,康熙不会因为她看一两次不该出现的戏就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