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脸色苍白,百百般隐忍着痛楚,却依然摇摇欲坠,她再也支撑不住了。
沈青月见状,一咬牙,一记手刀快而狠地拍在他后颈,叶寒凉沉闷一声,昏倒过去。
阿七眼前一黑,终是倒了下去。
阿七!
沈青月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她,怀中之人,柔软若无骨,虚弱得似一朵刚刚飘离枝头的桔梗花,惨白而忧伤。
阿七!
沈青月再三唤她,然不过徒劳,轻轻把她放在榻上,叶寒凉躺在她身边,看着也好不到哪去。
主人,主人!奴刚去寒凉殿,地上那么多血……
玲珑急匆匆迈进门来,当她看到满床血污,那两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帐中,吓得神魂俱丧。
这是怎么啦?
沈青月阴冷着一张脸,守在床前。
他自寒凉殿回来的?
玲珑脑海中如电光闪过,是她!
玲珑恨极,拔腿就往外跑去。
然而寻遍整个寒凉殿都未见那小丫头身影。
茱萸!茱萸!你这小蹄子,快给我滚出来!
奈何她前前后后将偌大的寒凉殿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寺见茱萸。
茱萸去哪了?
玲珑逮着一个青衣小丫头,气急败坏地问道。
奴婢见她往渡口去了。
玲珑听罢,飞奔往渡口而去。
湖水幽幽,碧空瓦蓝。
一艘华贵的楼船停靠在岸边,守船使见到玲珑忙齐刷刷来见她。
属下参见掌事!
可有人离宫?
凉风飒飒,玲珑的脸色更是冰冷如霜。
启禀掌事,确有一小宫女拿着出宫令牌乘船离去,她……她已走多时。
你们为何不拦着她?
玲珑大怒不止。
她……她手持出宫令牌,小的不敢阻拦。
一群饭桶!传我掌事令,速派人将那丫头擒拿回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众人领命,慌然离去。
玲珑愤愤然回到寒凉殿。
主人,是不是茱萸?是不是她?
玲珑跪倒在榻前,泪眼朦胧。
我已命人出宫搜捕她,一定将那丫头绑来,让她偿命。
他死不了。
沈青月坐在桌边,喝着茶。
只是,他为何变成这个模样?像个恶鬼一样食人血肉。
属下……不知……
玲珑惊愕不已,抹着眼泪,不明所以。
罢了,你去收拾行囊,准备些细软,备下马车,明日一早,我带他出宫寻医治伤。
玲珑看着沈青月,低垂着眼眸,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做甚?
明月湖畔有一座药庐,里面住着一位药王山庄的嫡传弟子。若去寻他出手,主子或许……
昆仑宫何时与那药王山庄有了牵扯?
玲珑并不答话,看了那床榻之上浑身是血的陷入昏迷中的少年一眼。幽幽地道:
沈楼主务必请那花神医来救宫主一命!
明月湖畔那座小小的草庐,掩映在绿树红花之中。
柴扉虚掩。
沈青月纵身越过篱墙,一股浓郁的药香混杂着清冽的花香扑鼻而来。
眼前之景令他呆了半晌,他不知昆仑宫何时辟出这样一块地来,满种了葳蕤的草药。一架紫藤在风中轻摇,紫藤下摇晃着一架鹅黄色的秋千。屋檐下立着数只药炉,药香四溢。
那一袭白衣的男子幽灵般闪现在他面前,沈青月抬眸望了他一眼,长发如瀑布般极随性地披在肩上,额前缚着两条小蛇一样的小辫儿,小辫儿上各坠着一枚小小的玉饰。
阁下可是花神医?
沈青月长身玉立地打量着那悠哉悠哉喝着茶的年轻男子。
花未眠抬眸看着来人,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他还未应声,沈青月已经欺身上前,钳小鸡一般地拎着他的领子,施展轻功将人掠去!
你……你做什么?
花未眠被他钳制住毫无招架之力,顷刻之间便被他推进了温凉小筑。
要你救人!
眼前之景触目心惊,气若游丝的阿七脸如金纸。玲珑正用湿巾擦拭着叶寒凉嘴边的鲜血。
求神医救救我家小主性命。
玲珑慌乱站起。花未眠冷着脸看了她一眼,将她推开,径直走到榻前,查看着阿七的伤势。手背上浅浅一道伤口,好在沈青月先前已为她处理过伤口,伤无大碍,不过身体过于虚弱。
花未眠为她盖上锦被,看了那叶寒凉一眼,一声不吭。
求小神医,务必救他。
玲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是玲珑冒犯了神医,神医要杀要剐,愁听尊便。将傅公子劫走,将你囚在药庐,都是玲珑一手促成,宫主他全然不知情。
花未眠冷冷地看着她,任凭她或委屈或执拗地跪倒在地。
沈青月着实看不下去,朗声道:
沈某知道你们药王山庄的规矩,绝不可见死不救!
花未眠本已气得半死,见他们二人一个个胡搅蛮缠,更是心里下窝着一腔怒火。没轻没重地抓起叶寒凉的手腕,把过脉,便将他撒开。
阿七身上的伤,是他咬的?
沈青月无奈地点点头。
花未眠翻开他眼睑看了又看,心下惊愕不已,是极罕见的嗜血症。
这不是第一次发病吧!
说着便伸出大拇指往那孩子的人中掐去。
玲珑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只片刻功夫,那叶寒凉便猛地睁开眼来,眼睛里透着迷离的光。
我怎么啦?
他爬起来,坐锦帐之下,一只手触碰到身侧依然昏迷不醒的阿七。
阿七。
他扭过身子去,看到她放在锦被上那只受伤的手,伤口触目惊心,牙印森森。他忆起自己恶鬼般地啃她手掌吸她鲜血穷凶极恶的样子。咬着自己的手指,看着她服药后如花瓣褪色的脸,柔弱得令人心疼,像被水浸泡后的桃花瓣。
沈青月看了他一眼,对花未眠道了谢,起身将他送了出来。
阿七无大碍,只是身子太虚,得好好将养。
花未眠漫步走出温凉小筑,欲言又止。
多亏神医医术高超,沈某感激不尽。神医但有所求青月定然全力以赴。
沈青月看出花未眠似有话要对他说。
未眠与朋友千里迢迢来到昆仑宫,却未料到是如今这番光景,被囚被困,他也不知所踪。花某行走江湖个人生死本不在意,但阿绾是我至交,公子若肯还他自由,未眠感激不尽。
沈青月从不过问昆仑宫里的事情,宫里关了什么人他也从不打听。昆仑宫法规森严,夫人逝世后,寒霜殿便成了一座地下监牢。有些犯错的侍卫宫娥便会被关进寒霜殿。他想起那日在寒霜殿中见到的少年,心中一凛,却不敢多言语,只拱了拱手道:
花神医是我昆仑宫的贵客,宫主想也不会怠慢客人,这其中想是有什么误会,等宫主身体好些了,我会向他求情的。神医请放心,宫主会明辨是非的。
沈青月一路将其送回湖畔的药庐,花未眠写了两张方子交给他,再三嘱托叫他好好照顾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