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听说了,这尚书府的二小姐与晋王府的世子取消婚约了,还是樾世子主动提的呢。说来这樾世子也是可怜,他那双腿似乎是为了救姜二小姐才废的,如今腿还没治好,就遭到了未婚妻的嫌弃,唉——”
“这尚书府的二小姐未免也太没心没肺了些,听说这晋王府世子对她那可是掏心掏肺得好,从前不嫌弃她是庶女的出身,要迎娶她为正室,前些日子他们在街上遇袭,世子让随从掩护姜二小姐先走,自己去迎敌,这才会中了敌人的毒计,废了双腿,可惜了他那一身好功夫啊。”
清风茶楼内,人们正在议论着近日皇城内的新鲜事,不知谁先提了一嘴姜二小姐与晋王府世子的婚事,立即便有人接了话,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引起了热议。
“这尚书府二小姐真是太看不清自己的斤两,本就是个外室所生的女儿,她还真当自己多高贵了,能与晋王府世子结亲,别说是做正室,即便做侧室也该偷着乐了!世子对她那般情深意重,她却如此无情无义,且看看她抛弃了世子之后还能找到多好的婆家,万一世子的腿能治好,她只怕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众人并未注意,有一名身着浅白衣裳的蒙面女子从茶楼路过时,狠狠地瞪了一眼茶楼内碎嘴的众人。
这几日,大街小巷上关于她和樾世子的传言,她都不知听到了多少。
全是在说她无德无义,抛弃恩人。
尤其是茶楼酒肆这样的地方,人们茶余饭后总喜欢对旁人的家事说三道四,明明自己家里也有本难念的经,却还要妄议他人的是非!
似乎没有人为她考虑过,她身为一个妙龄女子,若终生与一名残疾的夫君相伴,日子该有多苦。
只因这样的事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便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小姐,您别听他们胡说,咱们走吧。”
姜怀柔察觉到身后的冬雨扯了扯她的袖子,“您把那些话当成耳旁风就好了,可别太往心里去,若是您因此而郁郁寡欢,那么散播这些话的人可不就得意了?”
姜怀柔稳了稳心神,迈出了步伐。
她和上官樾退婚之事,是在晋王府内完成的,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多,一双手都数得过来。
除了晋王一家子,便是晋王府管家和姜乐妍,以及三两仆人。
结果这事才过了两天,满大街都是说她闲话的人,人人都道她人品差,说她离了樾世子就再也找不到如意郎君。
不用多想也能知道,这要么就是晋王府对她的报复,要么就是姜乐妍故意整她!
他们想坏了她的名声,让她以后出门在外都要避着人。
“所有人都在指责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句话,难道在这些人的眼中,女人就该为了男人一辈子当牛做马,我想自己活得轻松一些,都要被他们指指点点!”
终于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巷口,姜怀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转头看冬雨,“冬雨你说,我不愿意伺候世子,难道错了吗?他们都说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废了双腿,可当时是他自己非要去巷子里抓人,不是我要他去的!”
“他若是跟我们一起躲进茶楼内,就不会有后边这些事,他会遭此挫折,难道不是因为他太过自信低估了敌人的能力?怎么到头来成了我的不是,我可从来都没说要他去冒险!”
“奴婢知道,不是小姐的错。”冬雨连忙安慰道,“小姐只是不愿委屈了自己,何错之有?小姐并非无情,只是您比大多数的女子都清醒,若您履行婚约,从此照顾世子这个废人,那便是余下几十年都要受苦受难了。”
姜怀柔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如今也就只有你能替我着想了,不像这些迂腐愚蠢的古代人……罢了,回府去吧,我如今一上街就来气,也不知道这些人要议论多久。”
“小姐不必担心,不管是什么样的新鲜事,人们议论个三五天也就差不多了,等哪家再出了更热闹的事情,您和樾世子的事很快就会翻篇。”
“但愿吧。”
“前面那家就是小姐爱吃的点心铺了,这个时辰人有些多,奴婢过去排队,小姐您先回马车上等我吧。”
冬雨说着,便走向了前边的点心铺子,要给姜怀柔买桃花酥。
姜怀柔瞅了一眼铺子外的长队,估算着冬雨大概得排个一刻钟,便先回马车上了。
良久的时间过去,姜怀柔没等到冬雨回来,便掀开了帘子,看向那家点心铺。
依旧是排着小长队,她一眼看过去找不到冬雨的人影,便朝马车前护卫道了一句:“去找找看冬雨在哪,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
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护卫很快就去而复返,并带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不好了小姐,冬雨被人掳走了!”
姜怀柔惊住,“怎么回事?”
“属下方才去点心铺外面晃悠了一圈,没有找到冬雨,便又在附近转了转,在经过一处巷口时,听见冬雨的呼救声,属下循声而去,就看见冬雨被一名黑衣人扛在了肩膀上,他们与我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远,对方的速度在我之上,属下想去追已经来不及了,属下担心暗中还有人盯着小姐,便连忙赶回来了。”
姜怀柔心下一沉。
她如今出行十分谨慎,至少要带三名护卫以上,况且现在是青天白日的,她不用担心有人敢在这繁华的大街上对她出手。
可她着实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冬雨这个小丫鬟身上。
掳走冬雨,会是姜乐妍派人干的吗?
冬雨是有功夫在身的,姜府内有许多打手的功夫都及不上她,但如果她对上的是侯府或卫府的护卫,那的确有可能落败。毕竟能在安庆侯和卫元帅手底下当差的,都是百里挑一。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前头响起了护卫的声音,“咱们需不需要报官?”
“你可有看清掳走冬雨的人长什么样?”
“这……手下只看见了一个背影,没瞧见正脸。”
“那你觉得报官会有用吗?蠢货。”姜怀柔冷声道,“事已至此,只能先回府。”
若真是姜乐妍那边把人给掳走了,她这一时半刻还真没办法。
冬雨知道她不少秘密,也不知会不会被他们严刑逼供。
虽然冬雨是她手下的人当中最忠心的一个,可若是冬雨的性命受到威胁,是否会背叛她?
姜怀柔越发心乱如麻。
……
冬雨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度睁开眼时,脑袋依旧有些迷糊。
鼻翼间有一阵茶香味萦绕,气味清新又有些熟悉。
“醒了?来喝杯茶吧。”
熟悉的女子嗓音传入耳中,冬雨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女子是银杉。
她顿时戒备了起来,望着银杉端到她嘴边的茶,紧抿着唇。
“你别慌啊,这茶里没毒,我们要是真想害死你,何必下毒?给你一刀不就完事儿了吗。”
银杉朝她笑了笑,“你要是不信,我喝给你看啊。”
言罢,她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而后回到桌边又倒上了一杯,再返回到冬雨面前,“放心喝吧,我家小姐沏的花茶最好喝了。”
冬雨不愿接银杉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了茶桌后的姜乐妍,“大小姐把奴婢掳来,是想做什么?”
“没想干什么,不过是请你来坐坐,喝几杯茶。”姜乐妍不疾不徐道。
“奴婢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冬雨沉声道,“街上那些对小姐不利的传言,是你造成的吧?”
“那可不是我干的。你家小姐抛弃樾世子,囚禁晋王妃,这可是把晋王给得罪狠了,他自然要派人在街头巷尾,把你家小姐不仁义的行为给传开。”
“这其中必定有你在推波助澜。”冬雨冷冷地望着姜乐妍,“你从来都见不得我家小姐好,如今看她如此落魄,心中一定很满意吧?”
姜乐妍闻言,只觉得有些好笑,正想反驳,银杉却先一步开口,“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家小姐是恶人似的,你搞清楚,姜怀柔对不起我家小姐的事儿可多了!”
冬雨冷眼看银杉,“你家小姐不是一直都仗着嫡出,看不起我家小姐庶出的身份吗?我真是不明白,明明都是一个爹生的,何必非要分个嫡庶尊卑……”
“你少胡说!起初我家小姐并未因她庶出而轻贱她,还不是她先来招惹的吗!你天天跟着姜怀柔,难道还不知道她虚伪卑劣吗?”银杉沉声打断冬雨的话。
“好了银杉,不必与冬雨争论这些。”
姜乐妍眼见着银杉的脾气上来了,连忙出声安抚,“咱们今日把冬雨叫过来,可不是为了要跟她吵架的。”
银杉冷哼了一声,退到了桌子边。
“冬雨,我知道你对姜怀柔忠心耿耿,甚至可以为了她承受酷刑,想当初我在庭院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你用刑,你痛的脸色发白,也还是咬牙死撑着不出卖你家小姐,从那时我就知道了你有骨气,只是可惜你跟错了主子。”
听着姜乐妍的话,冬雨面上浮现一丝好笑,“大小姐说这些话,该不会是想策反我吧?那奴婢可要说一句让您不爱听的话了,无论您给奴婢多少钱,多大的好处,奴婢都不会离开二小姐而选择您这个新主子。”
她想,姜乐妍特意把她掳来,目的应该是为了想要抓姜怀柔的把柄。
也不知接下来姜乐妍会不会对她用刑。
冬雨虽然心下有些紧张,可面上却依旧故作镇定,同时也在心里告诫着自己:二小姐对自己那般好,可千万不能背叛了二小姐,哪怕受了酷刑也得撑下去。
“我知道钱和好处是入不了你的眼的,姜怀柔当初之所以能够收服你,靠的绝对不只是钱财。”
姜乐妍朝冬雨笑了笑,“我不得不说姜怀柔很高明,你是跟着她进府的,听说她曾经对你有恩,并且承诺过将来要给你挑个极好的婆家,若不是做官的都配不上你,你在她心中,虽然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对吧?”
冬雨不语。
的确,二小姐曾亲口跟她说过,这大千世界本该人人平等,不要分什么三六九等,她虽然只是个丫鬟,在世人眼中与主子有尊卑之分,可是在小姐的心中,她与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自打小姐进了姜家之后,她跟着小姐也算是吃香喝辣,她对小姐不仅是感激,更是把小姐视为亲人一般。
思及此,她再次看向姜乐妍,平静道:“大小姐,你如今什么都有了,我家小姐已经失去了许多,得饶人处且饶人。”
银杉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个冬雨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姜乐妍倒是没生气,只悠悠地接过话,“要我饶过姜怀柔可不行,饶过你倒是可以,对付你这个小喽啰的确没什么意思,看在你也是受了姜怀柔欺骗的份上,我放你走。银杉,开门让她走吧。”
冬雨原本还在猜测着姜乐妍会如何折磨自己,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说要放她走。
这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她抓过来却不审问,当真莫名其妙。
不光是冬雨,银杉也一脸吃惊,“小姐您就这么放她走?”
“是,开门。”
银杉虽然疑惑,可姜乐妍已经下了命令,她只好去开了门,朝冬雨冷声道:“滚吧,找你家小姐去,看你最后能落个什么下场。”
冬雨有些不敢信,忐忑地来到门外,外边的护卫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要对她动手的意思。
冬雨转头看姜乐妍,“你真让我走?”
“不错,让门外的人带你出去吧。”
冬雨正要迈开步子,却又听姜乐妍说道:“慢着。”
冬雨凝眉道:“怎么,你要反悔了?”
“不反悔,我只是想说,既然你如此信任你家小姐,那咱们打个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