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完全吓傻了，顾南轩在我的印象中，从来都没有这般模样，他最愤怒的一次，便是撕咬了我的嘴唇，那行为却也显得很深谙低沉，不似现在野性勃发。
更让我诧异的是，古向佐居然丝毫都没反抗，我记得他曾因一句话不爽，便完全没有犹豫的碾压七八人扬长而去，现在顾南轩打碎了他的嘴角，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冷冷俯瞰着
“噔~“
一声脆响，引开我的视线，我惊恐的看到白先生手里，已经捏起那把熟悉的没有柄的锋利刀刃，又庆幸的看见一个身影,倏然出现在了门口，他一记高蹬脚便把刀刃给踢了出去。
“...“
“很面善。“
“你是冯庆尧的孙子？“
白先生沉默几秒，这样问道，冯东并没有回应。所以他把白色的瞳孔对向顾南轩，那张显老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紧张和慌乱：“阿佐指使，会撞他自己吗，小南？“
冯东的腿缓缓收回去，低低而诡异的笑着:”人在面临突然的巨大的恐惧，会分泌生理分泌物，甚至电解质错乱，陷入局部麻木，就像顾先生；但如果早就有所预料，身体和头脑依旧会清醒，就像向总...不过顾先生，您的确太失控了。“
“南轩...“
我也适时的唤了声，我听见顾南轩的喘息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回复平静，他松开了古向佐。古向佐掉在地上，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液，扫了眼，依旧面无表情。
“军人的质素，你们觉得可以与普通人做出比较？“
顾南轩没有回应白先生，他转身一言不发的走向我，弯腰，骨节凸显的大手极尽温柔抚着我的额头：“疼吗？“
我摇头，我看见他腮帮鼓了鼓，那让我感到恐慌，我很明白古先生绝对不可能拿他自己儿子的生命设出什么局，那还是人吗？所以我生怕这两个底蕴我都无法估量的男人产生误会，造成怎样惊天动地的可怕恶果。我思索了半秒而已，便紧忙道：“我记得，那辆车...对准的不是你们，而是雷婧宛，雷小姐。”
“什么？”
阿东诧异道，其他三个男人，则都只是脸色一沉。顾南轩露出想温柔却偏偏掩饰不了阴厉的笑容，温柔的撩去盖在我眼角一根断发：“戈薇，你不用怕什么，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不管任何人，我都能将他打倒。”
我固执的摇摇头：“真的是，我看见了，框架被撞垮的时候，你们与雷小姐不在同一方向，但是，车头在足够调整的时间内，最后对准的方向，依旧是雷小姐。”
“不会有错的。”
顾南轩审视着我的眼底，站直腰，眉头微戚。数秒之后，他与古向佐低低的异口同声。“孩子。”
我听见古向佐指节攥响的咔吧声，他脸色格外阴沉，是种强行压制怒火的隐忍：“太明显，并不像他的手腕。”
顾南轩莫名的低低一笑：“如果只是因为顾振邦病情恶化，他并不会考虑什么手腕，孩子出生后，没有给他考虑手腕的时间。”
古向佐陷入沉默，几秒之后似决定了什么。他向我走近顾南轩却单手将他大力推开：“不需要你。”
古向佐扶着床尾稳住身形，神色复杂的看了我几眼，见我悄悄点头，他才做出个抱歉的收拾，然后转身走去。在门口驻足，听见顾南轩阴沉到可怕的声音。
“向佐，以我们的身份，五年之后，这次机会我依旧给你。“
”十五天，你做不出决定，我会用半年时间，让你和他一起付出代价。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离开，绝不是因为他比我强大。”
古向佐在门口沉默很久，最终一言不发的离开。
“阿东，派人查清楚卡车司机的底细和家庭住址。并派你团队最有能力的部下监视雷婧宛，这个孩子，不能流。”
“是。”
冯东走了，整个病房就只剩我和顾南轩两个人，我看见他眼眸滴出水来，那是极其罕见的温柔。再看眼他打着石膏的胳膊，心里却酸丢丢的。
我想起他们的交流，张嘴想问什么，他用食指比住我的嘴唇，温柔的在我眉梢一吻。
“别问，我会告诉你，这次我许下诺言，只是时间还不够，远远不够。”
我抿着唇，点了点头。太复杂了，他的世界，我越深入了解，便越觉的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我真切的认识到，不说，许真是他对我最大的保护。
“恶心吗？”
我摇摇头。
“昏不昏？”
我抿着唇。
“那疼吗？”
我终于控制不了笑出声来：“你不是刚问过吗？”
他也低低一笑，捏着我的脸颊：“看，你不是可以对我笑出来？还这样好看，为何总是绷着。”
我咬咬牙，使性子般闭上眼不看他。他也不恼，唇便在我还带着股西药味的脸上毫不嫌弃的摩擦着。
“戈薇，你撞开我的时候，都想了什么？”
我便真的陷入沉思，因为闭着眼，所以很容易就想到当时的画面。所以我给了他最准确，也最模糊的答案。
“什么都没想。‘
他沉默了，然后低低的坏笑道：“心口不一，你的身体，从来都比这张嘴巴诚实。“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的确，我自己也没想到在那种吓破胆的情况，我会完全丧失了理智，不顾一切的去救他。这样的事情，让我对他一切硬撑出来的倔强，都显得毫无根据。
我沉默着，半晌后反问道：“那你呢？我看见，你冲我摇手，那似乎是你第一个反应，你当时，又在嘶吼些什么？“
“嘶吼什么？“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他需要思索，这一次，他思索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快要睡去的时候，他的唇才搭在我的肩头，潮热的气息喷吐在我的耳边。
“我说，薇薇，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心在猛然间悸动着，我觉得他变了，变得有点不同，以前就算再亲密无间，他也只会叫我小薇，薇薇这种完全放下他身份格调的称呼，从来没有过。
我睁开眼，看不清他的表情是何等温柔。我用戏谑掩盖心里酸楚，低低的笑着：“求我啊？你好像从来都没求过我。“
他移开我的肩头，看着我嘴角微扬：“你认真？”
我重重的点头，心也真的逐渐认真起来，那是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情愫。他总能将我挽回到他身边，他有足够能力和数不清的手段。但是，他好像从未向我真正妥协过什么。
我很期待，很期待这个我拿命去深爱的男人，也会为了我，放弃一些属于男人本质的坚持；
他的神情却逐渐严肃，几秒后起身走开，正如我那瞬心就好像刚被飘到了云端，却刹那间，一个征兆都没有的，跌下了万丈深渊，摔成了肉泥。
我心碎了，脸庞也由甜甜的笑在刹那惨无人色。顾南轩，难道我这样的付出，抵不得你一次妥协？
他却在门口停驻，没有转头，侧脸有种凝重的浅笑。
“戈薇，我给你一次答应你请求的机会，但留下，在最恰当的时机，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这话的含义很多，本身，就有太重的份量。我突然有点反悔，我好像并不该在发生这样混乱事态的当口，分散他的注意。
我从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碍手碍脚的存在，哪怕我得到的很少。
“陈副总，一星期疗程结束，将戈秘书转移到我的私人别墅，派人严加看守，另外联络伊娃和乔院长。“
“是。“我听见陈道在门口回应，声音似乎还带着某种怯怕：”但是顾总，夫人她...“
“压后，应该不需要我教你。”
陈道便没了声音，顾南轩在门口平静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我心情，却倏然变得百感交集。
我听见，陈道提到了夫人，想来，就是顾南轩的妻子郑君怡了。
所以，是要他回去，还是听说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情，想来探望他？
不知道。
不管哪一件，都不是我愿意看见的。
都是让我惶恐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