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一口没动，啤酒张文一连喝了好几瓶。
他脸颊泛红，有些醉了。
“你肯定也觉得，我这种人没什么出息，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他瞟着陈默，自嘲的问道。
“没有。”陈默摇头，“相反，我觉得你很不错。你能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
“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厉害啊？”张文直接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
“当然！这世上做慈善的人不止你一个，但大部分都是沽名钓誉，拿慈善作秀而已。真正的不求回报的人，很少，你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陈默给了无比肯定的回答。
张文呆呆的愣了好一会，摆手：“我，我只是不配而已。”
“不配什么？”
“不配得到感谢，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张文似乎很看不起自己，“如果我是个好人，我就不会住在这种地方，成天有的没的到处瞎混，我就不会活了三十多年还是这副鬼样子，我就不会......”
他喉咙哽噎了，又猛的给自己灌酒。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还能坐在这里吃饭，我想应该不会比萌萌更差吧。”
“有些人，活着还不如死了算球。”
“萌萌从小重病缠身，被父母抛弃。好不容易在福利院长大，读完了书，以为人生终于可以好起来的时候，她的病情却突然加重。老天爷无情的收回了她的生命，如果给她一个选择，你觉得，她更愿意活着还是死亡？”
张文说不出话来。
“抱歉，我说的有点多了。”陈默拿起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我不是来说教的，也不是来比惨的，只是想代萌萌向你说一句谢谢。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亲口向你说谢谢，你能接受吗？”
“我有啥好值得谢的。”张文低着头，“我烂人一个，十几岁出来打工，人样没混出来，一无是处.......但是，但是......”
他年轻却沧桑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惋惜。
“如果她还在，我一定好好听她说这一声谢谢。可她已经走了......我果然是个衰人啊......”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陈默笑了笑，起身离开了桌子。
张文一瓶又一瓶，不知喝了多少。
迷迷糊糊间，他忽然看到一个清秀好看的女孩，坐在自己的对面。
“你，你是谁啊？”
女孩那样纯真美好，让他感觉很不真实。
“张文大哥，谢谢你。”
女孩对着她露出全世界最美丽的笑容。
张文呆住了。
“张文大哥，你是个好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永远会记得你的！”
女孩的笑容那样灿烂，像阳光一样，好像对他说了很多。
......
“醒醒！醒醒！我们要关门了。”
张文迷迷糊糊的被服务员推醒。
“老哥，我们要打烊了，你赶快回家睡吧。”
张文茫然的望着四周，发现整个餐馆里只剩自己一人，突然抓着服务员的手臂，紧张的问：“刚才有个女孩，坐在这，你看见没有？她去哪了？”
“女孩？没有啊。你们两个人来的，后来那个大哥走了，就剩你一人在这，你喝多了在这趴了好久呢。”服务员摇头，“老哥，这些菜你还吃不吃？要吃的话我给你打包。”
“就我一个人？”张文好像泄了气般软下去，摇摇头，“就是啊，她都已经不在世了，咋可能呢......还真是做梦啊......”
张文撑着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餐馆。
夜风吹来，他拉紧衣服，缩着脖子。
京都很大很繁华。
大的让人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张文昏昏沉沉，慢慢的走在夜风中，脑袋里不时浮现出那个女孩的笑容。
“如果能早些见她一面就好了，至少能满足她一个心愿.......至少说明，我还不是一个无用透顶的人......”
张文来到天桥上，望着城市灿烂的灯火，马路上如潮的车流，却没有了曾经那种想要跳下去的强烈欲望。
“我这样的人，竟然也值得感谢。”
出生不好，十几岁就辍学，早早的进入社会谋生。
他做过小餐馆的服务员，睡在搭建的小阁楼上，连腰都打不直。
他做过泥瓦匠，成天灰头土脸，没有一件干净衣裳。
他也在工地上绑过钢筋，在高楼上当做清洁工.......
吃过许多苦，上过许多当，但最终像顽强的野草一样挣扎的活了下来。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有一天，他在电视上看到一条孤儿院的新闻。看到那些被抛弃的孩子，看到他们像野草一样无人在意，他的心里忽然疼了下。
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如果，有人拉自己一把，今天的生活是不是不会这么差？
他开始给那个孤儿院捐款。
其实他都不认为自己那点微薄的小钱，算得上捐款，总之，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在这个社会，生活的苦永远吃不够，但有本事有文凭，总能好一些。
但他不希望孤儿院的孩子知道他，他不敢想象，那些孩子看到这样的自己会是什么心情，会不会对生活失去希望？
想到那个女孩纯真美丽的模样，张文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没那么差？
“算了，只是一场梦而已，该醒了。”
张文摇了摇头，准备离开，手揣进衣兜，碰到了一张纸条。
他拿出来，展开，上面是爱心小院院长的电话。
应该是陈默在走之前，放进他的口袋里的。
他看了一会，把纸条放回口袋，慢慢的回了家。
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拿出手机，找到爱心小院的网站，打开了记录孩子们的照片墙。
“许萌萌......”
张文找到了许萌萌的照片，看到屏幕上笑容灿烂的女孩，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是她.......”
这一夜，张文哭了很久。
“原来，我是个值得被感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