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祠堂几百号人鸦雀无声,一双双充满渴望又若有所思的眼睛看着吕老爹。
“包括我和吕慈在内,在场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如果不能德行无缺瓢儿是不会把半点力量交付给咱们的。
所以说,玩儿硬的行不通!
和大家坦白一件事儿吧……
以前我和夫人拉着瓢儿聊过那边的事,瓢儿不仅能自己进出仙灵界,也能让咱们这个世界的人到那边去。
他还说过仙灵界没有人类,同时还在话里话外流露出希望那里能够人道昌盛……
我猜瓢儿也许想引渡世人入仙灵界,似乎有向全天下开放仙灵界的意思!
不过虽说只要仙灵界有开放的一天,咱们吕家早晚都能去那边,可仙灵界出世的天时连瓢儿都说没有把握,一年是他,十年是他,一百年也是他。
真要是一百年后仙灵界才出世,咱们在场的这些爷们儿骨头都早烂个精光了!
我知道咱们吕家人都在盯着那看不清摸不着,又就在身边的仙灵界眼热心燥。
别说你们这些孩子,我们老家伙心里面更急!
而且等到仙灵界公开咱们吕家再去就是和别的异人公平竞争,这也是家族绝对不能接受的!
吕瓢那孩子虽然不吃硬的,咱们也没手段跟他来硬的,但他心软,品性也良善,咱们可以迂回着来。
为此我倒有些想法,趁着瓢儿这次回来咱们可以试试……”
吕老爹看向刚才要抽自己重孙的老爷子吕恕,族里最高寿的长辈。
“七叔,您老过了今天就九十有八了吧,儿孙孝顺么,身子骨还硬朗吗?”
吕恕缕了一把胡子,笑眯眯的说:“都好,都好。你小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只见吕老爹眼中寒光一闪,语气阴森地道:“您老这么一大把年纪,也该行将就木油尽灯枯了!”
祠堂里全族老少闻言大惊失色!
吕慈站起身急声吼道:“爹!您这是和七爷爷说的什么话!”
吕老爹抬手摁了摁示意大家不要激动,面带得色的对老人家解释:
“您老年纪大,要想让瓢儿松口非得七叔您出马不可……”
……
正月初一拜大年!
红通通热闹闹的喜庆日子,偏偏吕家村东头一户人家贴的不是春联福字挂大红灯笼,而是挽联花圈,正厅放着一口棺材,被布置成阴凄凄的灵堂。
几条街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位藏身屋顶暗中观察的斥候。
第一位斥候远远的发现目标立刻飞身而起,灵巧的身法犹如一只没有重量的大鸟飞檐走壁狂奔至设灵堂的那户人家。
“还有三百丈!”
第一位斥候汇报后立刻离去。
片刻又来第二位斥候同样汇报:
“还有两百丈!”
……
“一百丈!”
年逾古稀的吕宏在灵堂里紧张的走来走去,听到最新的线报停下脚步,急切道:
“爹,您别吃了!”
坐在棺材里一边啃猪蹄一边咿咿呀呀哼小曲的吕家七太爷美滋滋地说:
“老夫我高兴啊,一想到多年夙愿今日得偿我就那个美啊,儿砸,再给爹拿点小酒来!”
“都啥时候了还喝?族长一家就要过来了!”
吕宏根本不理会这老不修冒傻气,上前一把抢过猪蹄拿起湿毛巾狠狠给七太爷油光满面的老脸蹭了蹭。
“爹,咱们吕家的未来就靠您了,一会儿三少爷来了您感情可一定要到位呀,可千万别像现在似的笑出来啊!”
笑哈哈的老太爷挥了一下手表示让大伙放心,狠狠嚼着劲道儿的肉使劲往下咽,一时老脸都憋得通红。
吕宏又拿来一杯茶喂给自己爹把嘴里吃食顺下去,然后紧张的招呼灵堂里披麻戴孝却还眉开眼笑的几十口子:
“丧鼓捶起来,唢呐吹起来!咱家的老少爷们姑母妯娌按排练的跪好了,使出吃奶的劲儿给我哭!”
命令下达——
老太爷眼睛一闭两腿儿一蹬,往棺材里一趟没了声息。
吹吹打打的丧乐霎时间震耳欲聋,底下孝子贤孙们放声高哭!
灵堂里大半是炼炁有成的高手,这要是扯起嗓子可劲嚎丧那真是好似炸雷,比昨晚吃过年饺子时全村放的鞭炮都响亮!
……
跟着爹娘老哥去七爷爷家拜年的吕瓢听到了一些奇特的声音,仔细分辨竟是在这年节当口分外诡异的哭嚎声。
吕瓢心里寻思:谁家过年闲着没事打孩子?是不是大人又在抢压岁钱了?不对啊,好像不止一个人哭?
离目的地越近声音越大,到了七爷爷家门口吕瓢直接傻眼:
“爹娘哥,咱们不是来给七爷爷拜年么?昨天席上我还瞧见他老人家跟人拼酒划拳,喝上头了还连翻十八个跟头拽着小年轻比武,那是老开心了,一夜过去他家这是谁没了办白事?”
吕慈心里骂了一句:靠,都说好了今天有节目还不懂低调,都让瓢儿看着了!
一会儿你个老东西要是露馅,我这个吕家的族长非得给你们一脉穿小鞋到死不可!
吕老爹嘴角也抽搐着,脑子里同样转着把自己亲叔叔拆皮煎骨的大逆不道想法,表面上却挤出一副悲伤面孔,凝重的对吕瓢说:
“莫要多说,进去吧。”
刚迈过七太爷家大门门槛,迎宾孝子就用饱含着浮夸悲切的哭声叫道:
“太阳出东落西方,
亡人一去不回乡。
劳驾团邻和亲友,
熬灯受夜来相邦。
……”
又听闻一群人齐声高呼:“呜呼哀哉,太爷归来……”
进门第一眼果然见到灵堂中间摆放着七爷爷的黑白遗照!
吕瓢一脸呆滞:七爷爷真冇了?不应该呀!
高分贝的哭喊简直能把人耳膜炸穿,震惊的吕瓢脑袋乱哄哄的,四下打量周围几十号披麻戴孝撕心裂肺的七爷爷一脉亲人……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跟着爹娘二哥来到了七爷爷棺椁前,瞻仰七爷爷的遗体绕着棺材走了一圈。
老人家静静的躺在棺材里紧闭双目,那张皱巴巴布满老年斑的脸上好似还带着逸兴横飞的神采,就连嘴角都似乎都挂着一丝魂不守舍且无厘头的笑意。
吕瓢揉揉眼睛再仔细去看,七爷爷脸上那抹诡异的浅笑果然不见,只余平静。
哦,我肯定是意识混乱看错了!
旁边偷偷观察吕瓢的爹娘老哥暗暗松一口气,都暗暗埋怨这老家伙装死都不老实忒不靠谱……
吕瓢还第一次近距离经历认识的人突然告别人世,受到一种巨大的心灵冲击!
悲从中来,不由得又想起昨天过年的流水席上七爷爷胡吃海塞倚老卖老发癫作妖的音容笑貌……
等等!我们一家过来干什么来着?
要不是为了压岁钱我他娘的才不会上午十点就告别暖和的被窝跑到别人家串门!
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七爷爷一转眼就躺棺材里了?
吕瓢正一脑浆糊,主持丧事的司仪朗声念道:
“孝子打碗,西方接引!”
然后发呆的吕瓢就突然觉得手上多了个东西……
低头一看,也不知道谁塞给自己一个碗!
灵堂上几十号人的目光投了过来,连嚎啕哭声的分贝都像大潮下落般降到了低估。
吕瓢一脑门子问号,看着手里的碗嘀咕:“这个我倒知道,《人生大事》嘛,把碗摔糜碎了象征人死不能复生,可是……”
吕瓢看向自家老哥,奇怪的问:“这碗怎么是钢的?”
吕慈:“别磨叽了,给你你就摔!”
“不对啊,碗应该亲儿子摔吧,再不济也得是七爷爷家人,我喧宾夺主不像话吧?”
吕恕的长子吕宏凑过来,恭敬的轻生说道:
“三少爷,这碗由您摔是想沾沾您的仙姿,给家父挣点福气,还请您别推辞!”
吕瓢虽然认不得村里几个族人,族里一大帮亲戚乱七八糟的排辈儿也让他懵圈。
但再怎么说他也知道只要是和自己老爹同辈的,管比爹年长的叫大爷,比爹年轻的叫叔准没错。
瞧着眼前这位七老八十的估计比爹年纪大,吕瓢在脑海中精妙计算后说道:
“大爷您言重了,叫我吕瓢就好。”
主家都这么说了,吕瓢也不再推辞,举起碗啪叽摔在地上,铁腕和地面撞击弹飞老远。
好似一声令下,整个灵堂哭嚎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