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外的吕良听见里面没了声响,伸长脑袋扒着小巷口朝里面张望。
毫无悬念,一分钟不到,里面还站着的就剩自己老大了。
知晓答案后又把头缩回来左看看右看看,此刻月黑风高,周围一片寂静无声,乍一看能发现的活物只有在头顶路灯上飞舞的蛾虫。
“别找了,三十几个异人在暗中围观,还有不少吃席都赶不上热乎的正在往这边赶。”
夏禾摘下脸上的唐僧面具,通过这件自带类潜行游戏3d视角的观法法器,检查了附近的环境。
说话的同时,抬手弹出一枚硬币。
银光闪过,“啪”地一声脆响,好似子弹似的将一只藏匿于阴影角落的老鼠爆了头。
在观法中,没有生命的物体显示为白色,没有得炁的人和动物则为蓝色,只有懂得搬运周天的异人才是红色。
而这只老鼠在观法面具的视野中是显眼的红色,表明了这是某位异人将炁与神念附着在这只老鼠身上,以此为第一视角进行侦察的手段。
这类手段可以用在动物甚至某些昆虫上,但作为侦察载体的兽类昆虫要花不少精力心血悉心培养,有点类似以自身的炁经年累月温养器物的御物手段。
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侦查鼠被爆了头,那个自认手段隐蔽非要近距离看戏的老六肯定要心疼好久。
聊了两句话的功夫,吕良和夏禾察觉如梦没有向以前那样,打屎妖人后毫不犹豫地离开惨烈现场。
奇怪地对视了一眼,纷纷转身进入小巷。
刚转弯就看见如梦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更深入地向里面走去。
如梦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趴倒在脚下的光头恶汉。
这家伙是这伙全性中第一个被如梦干掉的,不过他并不是第一个冲向如梦的勇士,反倒是趁着同伴决死反抗时撒腿就跑的逃兵。
就连倒下的姿势还维持着伸长手向前探去,仿佛前方就是光明和希望,他却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吕良蹦蹦跳跳地从后面跑了过来。
远远瞧见倒在最里面的光头恶汉神志不清地浑身抽搐,看起来要比其他还保留着意识在地上扭动的妖人惨多了。
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幸灾乐祸地嘲讽道:
“白痴!跑什么跑,跑得了吗!老老实实挨顿揍又不会死,是不是神州人,严惩逃逸罪加一等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夏禾捂着鼻子忍受恶劣的空气,忍不住吐槽道:
“宗主,你的手段虽然强而可怕,但对地形的要求未免有点高,在闭塞不通风的地方有点伤敌伤己。”
吕良嘿嘿怪笑着说道:
“所以这波钻胡同的倒霉蛋子被格外照顾了一下嘛,看他们这悲催样儿,怕是要比正常被老大揍惨十倍!”
这几天如梦干掉的妖人已经不少了,别的那些扑街都能嗷嗷喊疼,可这几个连声音都痛苦得发不出来。
“老大,这里空气污染怪严重的,咱们快点离开吧!”
吕良和夏禾靠近后才发现,如梦的视线并不在光头恶汉身上,而是他旁边掉落的手机,手机正嗡嗡地震动着,屏幕上显示着一串来电号码。
“宗主,这里有什么好逗留的吗?”夏禾不能理解如梦为何不像以前一样干掉猎物转身就走。
吕良啰里吧嗦地道:
“老大,你不是一直爷们儿得一匹,干架从不回头看爆炸的嘛!今晚怎么有雅兴在这群扑街中流连忘返,难道要处理案发现场吗……老大,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如梦冷冷地看了过去,还问为什么不说话?
当然是因为不愿意张嘴!
你以为你都能像你小子似的,在臭烘烘的地方张个大嘴叭叭个不停。
在这里大声喧哗plus一下,四舍五入后岂不就是大口吃雪!
如梦抬脚将地上的光头恶汉朝着巷口方向挑飞出去,顺势对着空气击出一拳。
拳力浩荡狂风呼啸,夏禾与吕良连忙稳住下盘,用上千斤坠的技法。
小巷宛如飓风过境,地上那些臭气烘烘的全性妖人仿佛一片片被吹飞的垃圾塑料袋,扑哧一声喷出小巷!
如果是冯宝宝、张楚岚、徐家父子在的话一定会对这一幕感到无比熟悉,高呼【一发入魂】!
【一发入魂】是冯宝宝的绝技,其实就是单纯将海量的炁从体内轰出形成澎湃的气流,是对于炁最简单、直接且浪费的运用方式。
如梦这一拳和冯宝宝的【一发入魂】别无二致,但非人存在的他,那规模气势却不可同日而语。
冯宝宝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办法把人吹飞几十米。
夏禾与吕良见怪不怪。
少女第一时间开始打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吕良则顶着鸡窝头好奇地凑了上去。
如梦负手而立,在他的操控下,地上的手机飘了起来,并且将其接通。
吕良伸出手就要去拿面前的手机。
“别手欠,见什么都想摸!”如梦呵止吕良的动作。
吕良疑惑地看向如梦,他还以为老大不屑弯腰捡地上的东西,在这儿摆谱呢!
“上面有毒?”夏禾呵呵一笑,赞赏地说:“哪位高人做的局,手段挺阴呐。”
通话正在进行的手机中,适时地响起了人声:
【哎呀,好可惜,刚才是吕良那个笨蛋差点中招吗?】
吕良一怔,紧接着就破口大骂起来:
“屮!龚庆你踏马还活着!”
【哎哟,糟糕!暴露了!】
电话里面的声音显出了刻意做作的惊慌,明显对此并不算太在意。
龚庆恢复自己原本的声音,笑嘻嘻地说:
【我明明已经有在装腔作势了,这也被你听了出来?哎…我安排的小惊喜也被识破了,这可真是失败呀。】
吕良大为光火地叫嚣:
“你这孙子怎么不去给我死一个!你什么意思?”
龚庆不疾不徐地回道:
【吕良,我可不是跟你叙旧的,只是有些事情想和咱们的老大咨询一下……请问宗主,可以吗?】
如梦语气淡然地答应:
“可以,虽然本座已经猜到了你的问题,你也早知道本座的答案,但本座愿意付出一些耐心,让这个游戏显得更正式一点。”
龚庆嬉笑的口吻严肃了三分:
【宗主觉得仅仅不过是个游戏吗?我可是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决心,态度相当认真的!】
如梦嗤笑道:
“哼!面对本座若连专注与决意都不具备,那是何等可笑!
至于一个已经注定的结局,本座没办法不视作游戏,唯一可以期待的不过是这个有些能给本座带来多少乐趣罢了。”
龚庆惊赞不已地说道:
【宗主果然名不虚传,就算隔着千山万水打电话也让人觉得倍感压力……】
夏禾不耐烦地说:
“龚庆,你有屁快放,别耽误我们宗主扫荡全性!”
【你和吕良不也是全性吗,带着别人收拾同门怎么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龚庆抱怨了一句,然后郑重地问:
【宗主一字千钧,您说只要谁能胜过您一招半式,就能得到您的南极九穹之位,请问具体什么样的形式下这个赌约才算数?】
如梦不假思索地说道:
“百无禁忌!”
龚庆语速加快地追问:
【不需要一对一?】
如梦答道:
“不必。”
龚庆情绪激动地再问:
【随时随地?】
如梦答道:
“可以。”
龚庆兴激动地说道:
【不择手段?】
如梦答道:
“一言为定!”
此话一出,隔着电话都能听见那边龚庆欢天喜地的又跳又叫。
等他兴奋了一阵后,如梦说道:
“那个姓毕的老头儿在你旁边吗?”
【呃…你竟然知道我师父?】
……
龚庆惊愕地挂断电话,没想到师父这么低调的一个人,都被那家伙知道,还特意和自己打听。
自家师父的事一闪而过就被龚庆抛到脑后,又开始兴高采烈地连蹦带跳起来: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上头过!”
一旁像个全面西化士绅乡贤的山羊胡老者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伸出拐棍捅了捅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吕良:
“刚才南极那位可是提到我了?”
“对呀!”龚庆歪头傻傻地一笑,配上他那矮小的身量与纯真娃娃脸,显得是如此的人畜无害。
毕渊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关注我这么平凡的异人?”
龚庆瞪着大眼睛想了想:
“会不会是俺们宗主觉得是您老蹿腾我搞他的?”
毕渊露出蒙受不白之大冤的表情:
“这跟我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哇!老头子只不过是来见一见多日未见甚是想念的徒弟……宗主都跟你打听我什么了?”
龚庆大咧咧地回答:
“他问我您在哪。”
毕渊小心翼翼地问:
“你说了?”
龚庆拍着胸脯回道:
“哪能呀!我和我们宗主打电话的时候您不就在旁边看着呢么!”
毕渊稍稍松了一口气: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没有出卖你师父我。”
龚庆诚恳地说:
“我倒是没想着维护师父你老人家,只不过咱连在一块儿,要是把你说出去,我不也跟着衰了么!”
毕渊听了一愣,下一秒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这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祸害!”
“这不都是师父您教的好嘛,您这领路人当得可真是这个!”龚庆冲着授业恩师比出个顶呱呱的大拇指:
“徒弟我明里暗里受您多少指点呀,龚庆能有今天的出息全赖师父您的栽培!”
龚庆一把拽住毕渊的拐棍儿,和他拔起了河:
“哎?师父!您别走哇!”
毕渊因为和徒弟角力憋得一张老脸通红:
“逆徒,赶紧给我松手!作死别连累我!”
“莪们家宗主要找的可是您老,我都不嫌弃您,您还嫌弃我?”龚庆满脸无辜地反问,接着又语重心长地劝道:
“师父诶,这次可不比以前,您这到处搅和热闹的老乐子人还想苟下去?白日做梦呢!
要逮您的可是南极的九穹,仙灵界王者归来开创新时代的人类王子,您就算跑您能跑哪去?
还是留下来陪徒弟耍吧!”
……
在这整个全性陷入创派千年来,最狼狈、耻辱,乃至绝望的时刻,某位全性站了出来广发英雄帖,号召全体全性团结起来,为自由与尊严而战!
“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全性们!”
龚庆个子不大,气势可不小,在台上握着拳头奋力高呼,发表的演说极富感染力,煽动效果极强,让人恨不得拿为大义赴死……
如果台下不是一群自私自利、没脸没皮、长年潜伏在人类道德洼地裸泳的全性妖人。
“我倒是挺愿意做宗主他老人家奴隶的,只要他不随便揍我。”
某全性说出了在场众人心中所想:给那位绝世大佬做狗,多光荣啊!
比如在台上大放厥词这位,要不是跟对了牛哔老大哪能有今天?
也不知是龚庆故意的还是不小心,这处全性大规模聚会的场所,正是第一次认识吕瓢时光顾的津门酒吧。
“反了反了,这是刁奴噬主吗?”
一位穿着白衬衫,黑黝黝脸上带着病态与张狂的中年人,缓步走进挤满了全性的酒吧,怪笑地看着中央舞台上意气风发的矮子。
“三尸,说讲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刁不刁、奴不奴的,没听咱们宗主说过在他眼中众生一概平等,根本不屑那套封建糟粕的玩意儿。”
在场的全性们小声议论起来:
“三尸也从欧洲回来了!”
“别说涂君房,就连丁嶋安都回来了。”
“听说姓丁的光头因为皮痒,追着宗主回来找抽的!”
……
涂君房挑衅地说道:
“这话你应该去跟欧洲那些黑巫师说。”
龚庆还是那副脾气超好的阳光笑脸,不以为意地说:
“难道要我去和那些冲着泥塑木雕又跪又拜的人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和皇帝】?
我滴三尸好哥哥呀,快省省吧!由着他们自嗨去!”
涂君房双手叉腰打量着龚庆,甚是惊奇地问:
“我也算是这间酒吧的老顾客,你站那地方什么时候不唱歌改演讲了?”
龚庆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大大方方地说道:
“耍嘴皮子是当领导的必修课嘛!无根生不也是靠着这一手能把死人给说活的嘴活儿,才成为咱们的上代掌门。
可惜那位实在是个精细人,只喜欢精雕细琢地开小灶,不愿意给大伙造大锅饭。”
“你想当全性的掌门?”涂君房先是欣赏地说道,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凭你捅出来的篓子,如果放以前大有机会,但现在嘛……”
这位全性名宿大为遗憾地说道:
“就连吕良都比你要有资格,更别说还有夏禾她们四张狂,你拿什么服众,让所有全性都认可你?”
“所以我才说要喂饱大伙,因为……”龚庆冷冷一笑,信心百倍地说道:
“跟着我有肉吃!”